驚喜來得太過突然。
顧樹歌想, 她是在做夢嗎?
不對, 做了鬼後,她連覺都睡不得了,更彆提做夢。
可是,不是夢的話,沈眷怎麼會說她喜歡她。
顧樹歌直愣愣地咬了一下舌頭,興許是鬼自己咬到自己也是要疼的,又或者依然是生前留下的習慣, 被咬到了, 就自動反射出痛覺。
她疼得幾乎要沁出淚花,緊接著,一萬句“我願意”在她腦海中像五彩繽紛的煙花一般炸開。
她連忙探過去,要在沈眷手心寫下她的回答,然而指尖即將碰到沈眷的時候,許許多多的顧慮一下子都湧現了出來。
她是鬼, 看不見摸不著,她們陰陽相隔,在一起會好嗎?
她沒有肉身, 雖然在努力了, 可連方向都還沒探索出來, 萬一她一直隻能做個鬼呢?要拖累沈眷一輩子嗎?
她連一個擁抱都給不了她。
還有萬一她被陰差發現了, 陰差將她鎖走呢?
沈眷看不到她, 連她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會知道。她隻會在一段時間後, 發現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了, 發現怎麼喊她都不會有小鬼用指尖點她的手背,然後她會遲疑,會驚慌,會恐懼,也許還會發瘋似的找她。
那時候,她一定會比在太平間掀開白布,看到她支離破碎的麵容那一刻更加痛苦,更加絕望。
波浪線消失了。
沈眷眼睛裡明媚的光亮也隨著一點一點地暗淡下來。顧樹歌不敢看她,連忙低下頭,她極力忽略那諸多遲疑和顧慮。
她這麼喜歡沈眷,早就想好的,隻要能化出實體,就要追求沈眷,她甚至還想過,不管有沒有實體,她都要喜歡沈眷。
可現在呢,沈眷主動開口了,怎麼她卻不敢了。
“我開玩笑的。”沈眷說。
顧樹歌猛地抬頭,沈眷的眼睛漆黑的,眼底像是泛起了水意,但仔細又沒有了,她神情自然,就像是剛剛真的隻是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說:“你是不是差點相信了?”
她說完,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得到回應。
沈眷慌了起來,她顧不得怨自己輕率,竟然直接就表白了,竭力讓自己看起來與尋常無異,掩飾住嗓音中的顫抖,用很平淡的語氣,說:“小歌,你不要多想,姐姐真的在跟你開玩笑。”
小歌還是沒反應,她會不會已經離開這間臥室了,她會不會已經走了。
沈眷站了起來。
接著,她感覺到手背被點了一下。
小歌還在。沈眷有點恍惚,又坐下來,她儘量讓自己看上去不慌不亂,不喜不悲,攤開手心,讓顧樹歌寫字。
帶著陰氣的冰涼,指尖在她手心劃過。
第一個字:“我”。
沈眷不敢動。
第二個字:“願”。
絕處逢生,起死回生,大概就是現在沈眷的感受,但她還是不敢動,靜靜地等下一個字。
下一個字:“意”。
落得很慢,卻帶著赤誠和認真。
顧樹歌想通了,她沒有身體,不能擁抱她,還有可能隨時會消失,跟世界永彆。可她還是想和沈眷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很自私,於是不得不說服自己,沈眷都表白了,一定很喜歡她了,那不論她們有沒有在一起,她如果有一天消失了,沈眷不會因為沒有交往,就少難過一分。
這麼一想,竟然有些抵死纏綿的味道。
顧樹歌寫完了那三個字,沒有停下,她繼續寫:“我、也、喜、歡、你。”
寫完就很懊惱,五個字寫了一分多鐘,太煞風景了。
沈眷仿佛眼角都染上了緋紅,她等著顧樹歌寫完,唇角彎了彎,將頭轉開了一點,像是害怕顧樹歌看到她眼睛裡的羞澀和喜悅,緩緩地開了口:“嗯,你、你剛剛,怎麼不說話?”
顧樹歌就內疚起來,寫:“我是一隻鬼。”
一隻鬼,什麼都給不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沈眷不知怎麼,就安心了一些,笑著說:“真傻。”
她喜歡她,隻跟是不是她有關,和是人是鬼,有什麼關係呢。
顧樹歌也覺得自己傻,總是顧慮重重,如果她在沈眷問願不願意的時候,馬上就答應,現在應該會更開心吧。她總是把事情弄壞。
“嗯。”顧樹歌在沈眷的手心裡寫,又默默地在心裡說,我很喜歡你。
說了好幾遍,仿佛這樣就能彌補剛剛讓沈眷虛驚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