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雯雯演的有點誇張了。
嗯……事實上一開口順理成章地說出那些話之後許雯雯的腦子裡便隻剩下了一個反應:完了,說得太誇張了。這要是在拍電影的話那導演肯定得喊卡,然後用劇本拍著她的腦袋罵上一通,罵她演的太尬了,說觀眾隔著屏幕聽到你講的這些話都會滿腦子問號的。
但,康熙他竟然,就靠在了許雯雯的肩膀上,然後就那麼……睡著了?
是的,許雯雯敢確定康熙就是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因為離得很近,所以許雯雯能很清楚地聽到康熙的打呼聲。
許雯雯有點後悔自己剛剛是蹲在地上去試圖擁抱康熙了,因為她現在要維持著孝子人設,就這麼一直蹲在地上,直到康熙再次醒過來。
許雯雯蹲在地上,腦海中雜亂的思緒一點點被整理出來,她開始思考:剛剛走進營帳的時候,她麵臨了兩種選擇。一種是繼續維持理智的性子,表示對康熙的支持和理解,並對胤礽的種種行為做出批評,指責胤礽不顧皇阿瑪做出荒唐事情。
這麼做的話就是表明了自己支持康熙的立場,維持了自己勉力維持的高冷人設(當然了,這個高冷人設好像早就在康熙麵前崩掉了,或者是她早就故意在康熙麵前崩掉了人設。)
不過若是這麼做的話,她應該很快就會得到康熙的讚同,然後被康熙趕走,讓她出去,而不是現在蹲在地上等腿麻。
而第二種,也就是她沒有猶豫就去做的選擇是做一個純粹的兒子,什麼太子不太子,廢太子還是其他什麼的都不考慮,就隻顧著康熙,隻擔心他的一切,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許雯雯剛剛差點就要用上詠歎調了。
她的表現很誇張,這些話要是被其他兄弟聽到估計都會覺得牙酸,會覺得因為這些話而感動的康熙完全不可思議。但這個時候的康熙,隻有自己用這種誇張的表現來表達,才會讓康熙徹底放下心來,真的認為她許雯雯就是一個隻關心自己汗阿瑪的傻兒子。
其他人終究隻是看客,因為事情沒涉及到他們自己本人,所以他們無法去想象一個被兒子傷透了心,強撐著精神坐在裡麵沉默了好多天最後毅然決定廢太子的康熙究竟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態坐在那裡,十分冷靜地質問她“朕交代過不許任何人進來……”
許雯雯也無法想象,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也是當事人之一,但畢竟她一直在演,所以心裡並沒有因為康熙表現的太在乎太子而吃醋嫉妒,自然也不能完全體會康熙之前的心情。但她知道現在的康熙是理智思維最薄弱的時候,因為他最大的理智已經用來決定要廢太子了。
康熙是一個成功的帝王,是一個自詡的好阿瑪。他一直是一個成功的帝王,所以在遭到背叛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拔刀揮向敢背叛他的人。但他自詡為一個好阿瑪,所以在做出決定後他會很糾結,會迫切的想通過某種外在表現來獲得彆人的認同,通過彆人的認同來穩定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
曆史記載,康熙將諸王、大臣、侍衛、文武官員等召集到行宮前,流著眼淚宣布廢除胤礽的太子之位。胤礽跪在地上,康熙垂淚宣布他的罪狀,一一說完後痛哭倒地,最後在大臣們的規勸下才恢複常態,然後讓在場的文武官員發表意見。
許雯雯在想,那個時候康熙真的是因為胤礽而哭,還是因為想要尋求更多的認同而哭,亦或者兩者都有,還是說,康熙是為了能夠順利廢太子所以才哭的,看到皇上哭成這樣,那些文武官員自然不敢多說話,一個個也表現出很難過的樣子,表示皇上英明,廢太子廢的好啊!
那很複雜,許雯雯讀不懂。好似這世上的人,不管你之前是什麼樣子,隻要你成為了皇帝,那你最終都會變成一個很複雜的生物。
許雯雯伸手輕輕拍著康熙的背,把自己當做哄孩子睡覺的男媽媽……啊,該死的,腿麻了。
……
自從讓人將胤礽關起來之後,康熙就基本上沒有合眼過,每天累極了便昏昏睡過去,卻睡得很不踏實,隻幾個時辰便會醒過來。然後他便會沉默地坐在桌前,在黑暗中化作無言的雕像。
他不太想見到任何人,交代了梁九功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於是便真的沒有任何人敢進來見他了,最多也就是在外麵呼嚎幾聲,被自己斥責後便匆匆離開不敢再靠近。
再然後,他便聽到了老四的聲音,聽到了梁九功攔住老四的話。老四性情並不驕縱,康熙想他定不會在外麵高聲呼嚎,但也不會輕易離開,應該會站在外麵等著他出來——老四會這麼做的,他是個孝順孩子。
可他剛這麼想著,下一秒老四便紅著眼睛走進了帳篷,連對他行禮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他一定猜到什麼了,康熙想趕他走,他說了要廢太子的事,可當他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跪在麵前的老四竟然哭了,他怔怔地看著老四,看著他關心自己的有沒有休息,後悔自己沒有早點過來,康熙一直亂糟糟的心突然安靜了下來。
是的,他還有老四。他的老四,他之前一直沒有關心這個孩子,比起傾注於太子身上的心血和時間,他幾乎很少將自己的目光落在老四的身上,最開始重用老四也不過是為了能讓太子成長起來變得更好。但老四還是長大了,成為了一個很好的兒子,他總是嘴上說著自己很冷酷,但實際上心比誰都軟。他很孝敬自己這個汗阿瑪,他很關心自己的兄弟,他很愛護所有的百姓……
“嗯,你來遲了。”康熙這麼說著,微微閉上了眼睛,心思澄明。
‘抱歉。’在意識逐漸模糊睡過去的時候,康熙聽見自己內心的聲音這麼說著。
當康熙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還是維持著剛剛睡過去時的姿勢,靠著老四的肩膀上睡著了。康熙坐了起來,正想說話呢發現自己的脖子有些酸痛,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脖子,正想說點什麼就發現老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康熙沉默了一瞬,“你腿麻了?”
“汗阿瑪你脖子……”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不過康熙說得話比較短,所以在許雯雯說完之後,康熙便忍不住笑了起來,朝著許雯雯伸出了手,“朕拉你起來?”
“讓兒臣在地上坐一會兒吧,”許雯雯搖搖頭,“現在有點站不起來。”
“地上臟。”
“那汗阿瑪可要賠兒臣幾身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