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這時,沈扶雪才想起來,之前她腿受傷那次,她就懶怠的不想走路,還編幌子說呼吸不上來。
那時陸時寒也是這麼幫她呼吸的。
沈扶雪眼睫上掛著幾滴淚,她當真是傻了,竟連這個事給忘了。
怪不得她方才總覺得那麼熟悉,因為她已經用同樣的理由騙過陸時寒一次了!
她怎麼這麼笨……
陸時寒攬著沈扶雪的腰肢。
陸時寒想起他幼時捉過的一隻小兔子,那小兔子第一次便不小心落入了他的陷阱中。
他於心不忍,把那隻小兔子給放了。
結果那小兔子呆的很,竟然又重複落入了陷阱中。
陸時寒低頭看著沈扶雪。
嗯,小娘子就是這隻小兔子。
陸時寒沒忍住,又捏了捏沈扶雪的臉頰。
兩人正胡鬨著,忽然聽到林子一側傳來些聲響。
這林子是誰都可以過來的,沈扶雪連忙推開了陸時寒,又理了理鬢發。
嗯,幸好她今天的發飾簡單,稍一整理就好了。
剛整理好,就有人過來了。
待來人走近,沈扶雪才發現來人是楚王。
楚王也有些意外,他碰巧從林間打馬而過,沒想到正好碰上了陸時寒和沈扶雪。
楚王下馬:“臣弟見過太子、太子妃。”
陸時寒道:“五弟。”
這會兒離圍獵開始的時間不早了,原本沈扶雪便打算讓陸時寒去前頭了,現下既然碰到了楚王,她便趁此機會離開就好了。
沈扶雪道:“五弟,不知五弟妹在哪兒?”
楚王的聲音一如他本人,清風朗月一般:“王妃現在應是在帳篷裡安歇。”
沈扶雪側過臉:“殿下,那我去尋五弟妹了。”
在一眾王妃中,沈扶雪與楚王妃最說得來,與其自己回帳篷待著,她還不如去尋楚王妃聊天去。
正好楚王妃也不擅騎射,不參與圍獵。
陸時寒點頭:“也好。”
雲枝隨著沈扶雪離開,陸時寒則是和楚王去了前頭。
…
楚王妃雖然已經見過很多次沈扶雪了,但現下看到沈扶雪時,還是有些回不過神。
楚王妃望著沈扶雪,忍不住感慨,以太子妃這般的容色,有誰會不喜歡太子妃呢?
妯娌兩個坐到一處聊天。
既是在圍場,說的自然是圍獵的事。
這也是大周每一年的規矩,會在圍獵的第一天,比試誰獵到的獵物最多,獵到獵物最多的人,會得到建寧帝的嘉賞。
沈扶雪沒說話,但心裡卻暗暗想著,肯定是夫君獵到的獵物最多。
妯娌兩個又一道研究了下女紅,自然,還是楚王妃指點的沈扶雪。
還彆說,楚王妃的女紅極好,沈扶雪從楚王妃這兒學了不少。
沈扶雪把這些繡法暗暗記在心裡,打算以後給陸時寒縫製中衣時用。
說完了話,天色也有些黑了。
沈扶雪繞著小路往帳篷處走,正在走路的時候,沈扶雪忽然聽到一陣喧嘩時,細細聽來,竟然還有刀劍和野獸的嘶吼聲,亂成了一團。
聲音的方向,則是圍獵的地方。
隔得這麼遠,還能隱隱的聽到。
沈扶雪蹙眉,怎麼鬨出這樣大的動靜,這是怎麼了?
很快,圍場裡就熱鬨了起來,宮人四處奔走。
雲枝攔住了一個侍衛:“前頭怎麼了,可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侍衛急匆匆的,扔下一句話便走了:“說是前頭不知怎麼放了些野性大的野獸進來,太子出事了。”
沈扶雪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她竭力穩住聲音:“太子現在在哪兒?”
…
沈扶雪匆匆趕去了陸時寒所在的帳篷。
在去的路上,沈扶雪也終於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圍場不知怎麼進來了一群野狼。
野狼若是分散時,並不可怕,更何況圍場裡還有這麼多侍衛,可這次進來的是一群野狼。
當時眾人正在林間圍獵,忽然間便出現了數不清的野狼。
馬兒受了驚,場麵登時亂成一片,那群野狼也伺機上前。
一時間,圍場上滿是破空的箭羽聲,還有狼群的嘶吼聲。
天色又漆黑一片,陸時寒便在這種情況下,不小心中了流箭,正中胸膛。
沈扶雪很快便到了帳篷外。
程周守在外麵,他看到沈扶雪後,連忙上前道:“太子妃,太子說他沒有大礙,讓您彆擔心,您還是先回去歇著吧。”
這是陸時寒提前吩咐程周的。
陸時寒知曉小娘子膽子小,怕血又愛哭鼻子,所以提前吩咐了程周。
但陸時寒沒想到,沈扶雪雖然膽子小,但碰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卻絕不會退縮。
沈扶雪抿唇:“程周,你讓我進去,我隻要看看夫君就好。”
程周歎了口氣,他知道是攔不住沈扶雪了,隻好讓沈扶雪進去。
陸時寒已經處理好了傷口,並且包紮好了。
沈扶雪進到帳篷後,看到的是昏睡的陸時寒。
陸時寒的胸膛處包紮上了長長的紗布,血跡隱隱從紗布裡透出來。
整間屋子裡都很乾淨,也沒有什麼血跡的殘留,但還能聞到一股血腥味。
陸時寒的臉色是失血過多的蒼白。
除此外,似乎彆的都無大礙。
沈扶雪坐到床榻前,她握住了陸時寒的手。
陸時寒一貫溫熱的手,如今卻泛著冰涼。
沈扶雪摩挲著陸時寒指腹間的薄繭,就像曾經每一個普通的瞬間。
這是她頭一次看到陸時寒如此虛弱的模樣。
從前的陸時寒永遠都是一副很強大的模樣,不管發生什麼,他都會從容地應對,像是沒有任何事情能難倒他一般。
無人知曉,當她聽到侍衛說陸時寒出事時,心中有多麼著急。
萬幸,幸好陸時寒沒有生命危險。
直到此刻,沈扶雪的淚才滴滴點點地落下來,濡濕了陸時寒的手掌。
沈扶雪淚眼朦朧地看著陸時寒。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人在真的擔心著急的時候,是沒有眼淚的,在得知惦念之人安然無恙時,眼淚才會落下來。
小娘子哭的時候是沒有聲音的,隻有低低地啜泣聲。
陸時寒是感受到掌心的淚水後,才清醒過來,看到了小娘子梨花帶雨的模樣。
“濃濃,你怎麼來了?”陸時寒的聲音有些虛弱。
“夫君,你醒了,你感覺怎麼樣?”
“我無礙,倒是你,怎麼又哭鼻子了。”
沈扶雪抬手抹去眼淚,真是奇怪,這眼淚怎麼抹也抹不淨。
小娘子身量單薄又纖細,弱柳扶風一般,此刻無聲地流著淚水,可憐又荏苒。
陸時寒的心似乎也跟著疼。
陸時寒攬住沈扶雪:“濃濃,我當真無事,你彆哭了,好不好?”
沈扶雪知道,她不該繼續哭下去的,這樣隻會讓陸時寒替她擔心,可是這眼淚也不是說能止住就能止住的。
沈扶雪又不敢動,怕碰到陸時寒的傷處,隻好乖乖地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沈扶雪抽抽噎噎地道:“夫君,你又騙我,你瘦了這樣重的傷,怎麼還說沒事呢?”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陸時寒可騙不過她。
是,陸時寒此番是沒有了生命危險,但那支箭是的的確確射到了陸時寒的胸膛處的,差點兒便擦過了陸時寒的心臟。
這可比之前陸時寒救她那次,要傷的重的多了。
她雖然沒看到此番陸時寒治傷時的模樣,但還記得陸時寒上次受傷時的樣子。
上次陸時寒就流了那麼多血,更彆說這次了。
陸時寒幾乎要被小娘子的眼淚給淹沒了。
原本他瞞著小娘子,是怕小娘子太擔心,不過現在看來,小娘子反而更擔心了,看來是不能繼續瞞著小娘子了。
陸時寒道:“濃濃,我當真沒事,其實此次受傷,我一早便有提防。”
這事兒還要從晉王的籌謀開始說起。
陸時寒最初認回身份,便是為了尋找前世的新帝,從而阻止前世所有可能發生的一切。
對於建寧帝膝下的幾位皇子,他自是一刻也不敢放鬆,一直提防著。
自打晉王籌謀想要在這次圍獵上殺了他時,晉王的每一步動作,他都知曉。
甚至包括今日射中他的這支箭。
其實今晚他完全可以避過這支箭,不過他卻隻稍側了下身子,避開了要害處,卻也保證傷的足夠重。
這一切,全都在他的籌謀當中。
沈扶雪聽懵了,淚珠掛著雪腮上,將落不落。
陸時寒心疼地吻去沈扶雪臉上的淚珠:“所以說,濃濃,我當真沒事,”這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內。
陸時寒把沈扶雪的鬢發掖到耳後:“傻了?”
沈扶雪怔怔地點頭,她是有些傻了,她沒想到背後竟然還有這樣複雜的鬥爭。
不過不管怎樣,既然陸時寒當真沒事,她也便放下心了。
隻除了一點。
沈扶雪抬眼,眼睫濕漉漉的:“夫君,不管發生什麼,以後你不要再瞞著我,好不好?”
其實,她今天當真怕極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種怕,是她此生都未曾體會過的,她雖不甚了解,卻也足夠銘記終身,也不想再體會一次。
陸時寒的心驟然一縮。
望著小娘子清澈至極的眼睛,陸時寒知曉,是他錯了,他不該怕小娘子應付不來,就瞞著小娘子的。
他們是夫妻,彼此間本就不該有任何隱瞞。
陸時寒點頭:“好,濃濃。”
陸時寒握著沈扶雪單薄的肩膀,閉上了眼睛。
他想,這輩子他是栽在小娘子身上了。
不對,上輩子亦是如此。
兩輩子,他都栽在小娘子身上了。
不過,他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