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沈扶雪之前便做過心理準備,隻不過她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早。
許是天意如此吧。
不過不管如何,現在事實既然已然如此,她隻能試著接受,她才不要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裡,整日哀哀戚戚地啼哭度日。
她想要過好最後的這一段時光。
所以,陸時寒想要瞞著她,她就配合地假裝不知道。
現在,她想把這個香囊繡完,至少給陸時寒留下個禮物。
沈扶雪坐在美人榻上,繡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一針一線不停。
終於繡好了,沈扶雪握著香囊,輕舒了口氣。
沈扶雪的身子本就疲乏,在美人榻上坐了小半個時辰便有些受不住了,她靠在軟枕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雲枝想上前扶著沈扶雪躺下,也好睡的舒服些。
隻不過正在這時,陸時寒回來了。
雲枝停下步子:“奴婢見過太子。”
雲枝回稟道:“太子放心,姑娘按時服了藥,方才是有些乏了才睡了過去。”
陸時寒點頭:“嗯,孤知道了,下去吧。”
雲枝等一眾丫鬟都退了下去。
陸時寒把沈扶雪放到美人榻上躺平。
陸時寒動作極細致,沈扶雪一絲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陸時寒拿過一旁的薄毯,想幫沈扶雪蓋住身子,也是這時,陸時寒才發現沈扶雪手裡似是攥著個東西,像是什麼布料。
陸時寒小心地把沈扶雪手中握著的東西抽出來,想讓沈扶雪睡的更舒服些。
待抽出來以後,陸時寒才發現,沈扶雪握著的是個香囊。
香囊……
這是小娘子之前未繡完的那個香囊嗎?
陸時寒垂眸,香囊是個普通的樣式,上麵繡著最常見的蘭草紋,是他喜歡的樣式。
這次,小娘子繡的很好,蘭草紋不再似小娘子之前繡的那般死板僵硬,反而頗是寫意風流。
陸時寒的唇角輕輕勾了一下,他伸出手,想把香囊放回針線簍子裡。
動作間,陸時寒才發現這香囊還另有玄機。
陸時寒打開香囊,把香囊的內部翻了出來。
香囊裡麵一角繡了個憨態可掬的小兔子,小兔子旁邊則繡了幾個端正圓融的小字——
濃濃贈夫君。
幾乎是一瞬間,陸時寒便猜到了沈扶雪的心思。
之前他很喜歡捏沈扶雪的臉頰,還說她像小兔子。
當時小娘子懵懵的,還問他她哪裡像兔子。
他一直以為小娘子隻是隨口一問,現在看來,小娘子早把他的話記在了心上,所以才會用兔子比作小娘子自己。
小娘子是希望他不管去到哪裡都戴著這個香囊,她這隻小兔子則會像香囊一樣,一直陪在他身邊。
屋內一片靜默。
隻有下午時分昏黃的暮光。
陸時寒把香囊翻過來,放回針線簍子裡。
他抬手輕撫沈扶雪的臉頰,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變的緩慢。
沈扶雪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兩刻鐘以後。
沈扶雪睜開眼以後,就看到了陸時寒。
沈扶雪的聲音格外的軟糯:“夫君,你回來了?”
沈扶雪說著起身,軟綿綿的身子靠在陸時寒懷裡:“夫君,京裡明晚有廟會,你帶我出去看一看,好不好?”
沈扶雪不希望她人生的最後時間裡,都是在屋裡待著,她想出去走一走,和陸時寒一起留下美好的回憶。
陸時寒動作輕滯。
張太醫說沈扶雪最好臥床休息,不宜在外奔波。
不過聽著沈扶雪清甜的聲音,陸時寒還是道:“好。”
…
第二天傍晚,沈扶雪特意收拾了一番。
自然,所謂的收拾其實就是換了身新的衣裙。
今天沈扶雪穿了件緋色的月華裙。
裙裾流轉之間,仿佛月華流動。
沈扶雪問陸時寒:“夫君,好看嗎?”
“好看,”陸時寒誠摯地回道。
沈扶雪眉眼彎彎:“謝謝夫君,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兩人坐了馬車一路往朱雀大街去。
馬車轆轆而行,周遭全是小攤小販的叫賣聲,一片人間煙火的氣息。
沈扶雪覺得她的心情似乎都跟著開闊了。
沈扶雪的嘴角微翹。
忽然間,沈扶雪想起了一件事,她在清韻館時隻顧著換衣裙了,沒有上妝。
這幾日她的臉色愈發的素白,這次是要出門,可不能這麼不講究了,怎麼也要塗一些口脂,那樣氣色也會好一些。
沈扶雪一邊思慮,一邊在小幾旁的抽屜裡翻找口脂。
“濃濃,你找什麼呢?”陸時寒問。
沈扶雪低頭:“夫君,我在尋口脂呢。”
抽屜裡放了不少東西,有沈扶雪慣用的脂粉、小鏡,甚至還有幾本遊記,全是沈扶雪喜歡的。
東西一多,尋起來自然有些困難。
還是陸時寒先沈扶雪一步找到了口脂。
陸時寒道:“濃濃,我幫你塗。”
沈扶雪輕怔了一下,而後道:“好啊。”
之前陸時寒好似就幫她塗過口脂,而且塗的很不錯。
沈扶雪上前,輕輕仰著頭,乖巧至極:“夫君,我準備好了,你幫我塗吧。”
陸時寒打開盒子,用指腹挑了些胭脂,輕輕塗在沈扶雪唇上。
沈扶雪的唇瓣飽滿美好,像是初綻的海棠,陸時寒隨意一塗,便已經很好看。
沈扶雪拿過一旁的小鏡,對著鏡子照了一會兒。
沈扶雪臉上脂粉未施,澄澈如朝霞,此時隻輕輕抹了些口脂,眉眼便愈發突顯了出來,像是春睡遲遲的海棠,美的讓人挪不開眼。
嗯,沈扶雪滿意地點了點頭,氣色當真好了不少。
陸時寒卻有些不滿意,他道:“濃濃,我再幫你塗一下。”
陸時寒覺得塗的有些淺淡了,可以再用些胭脂。
沈扶雪上前:“好啊。”
她乖乖地繼續由陸時寒幫她塗口脂。
沈扶雪正等著看最後成果如何呢,就在這時,她忽然覺得唇瓣上陸時寒指腹輕擰,陸時寒竟是塗出了她的唇角。
沈扶雪瞪圓了眼睛:“夫君,你是不是故意的!”
這會兒馬車還在平穩地往前,一點兒波動都沒有,陸時寒是不可能因此而塗歪的,那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陸時寒是故意的。
陸時寒:“……”
陸時寒一時還當真無法解釋。
方才也不知怎麼了,他明明在專心致誌地給小娘子塗口脂,卻還是不小心地塗出了小娘子的唇角。
陸時寒沒說話,沈扶雪以為他是默認了。
沈扶雪氣呼呼的,她以為陸時寒又在逗她。
沈扶雪想到了個很好的法子回敬陸時寒。
沈扶雪像是隻嗷嗚嗷嗚叫的小奶貓:“夫君,我要親你的臉啦!”
她的口脂可是剛剛塗完的,要是她現在親陸時寒的臉的話,肯定會在陸時寒臉上留下很多胭脂的痕跡。
朱雀大街上都是人,要是大家看到陸時寒臉上滿是胭脂痕跡的話,肯定會好奇地看陸時寒。
還彆說,小娘子這法子還確實挺好的。
陸時寒一動不動,任由小娘子“報複”回來。
可等來等去,也沒等到小娘子的“報複”。
這廂,沈扶雪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算了。
陸時寒畢竟是太子,朱雀大街上要是正好有認識陸時寒的臣子怎麼辦?
當朝太子臉上滿是胭脂痕跡……
沈扶雪幾乎可以想見,等明天這事傳開來時,陸時寒會被傳成什麼樣兒,他的名聲又會變成什麼樣。
好吧,那她就大人有大量,原諒陸時寒好了。
沈扶雪的聲音軟軟的:“夫君,隻要你幫我把唇角的口脂擦淨,我就原諒你這一次。”
沈扶雪以為陸時寒肯定會立時便幫她擦淨唇角的口脂。
可沒想到,沈扶雪等來的是一個吻。
陸時寒輕吻沈扶雪嫣紅的唇瓣。
沈扶雪瞪圓了眼睛,怎麼和她想的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