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正在看兵書,見他們來了便把書放下,三人行過禮,秦王點了點頭,問秦禦,“可還順利?”
“尚可,”秦禦回了兩個字。
秦王看著他這個兒子,也不知是驕傲多一點,還是遺憾多一點,心裡百味陳雜,“在外要謹言慎行,行兵打仗要多問多思,不可急功近利。”
“兒子明白,”秦禦不欲多說,幾個人杵在那兒跟一排木頭樁子一樣,秦王皺著眉道,“坐吧,還站著做什麼。”
秦禦讓顧寧舒先坐下,自己坐到了一旁。
廳內寂靜,秦王指了個丫鬟,“去佛堂看看,王妃怎麼還不出來。”
丫鬟彎腰行了一禮,“奴婢這就去。”
廳裡又重回沉寂,秦王又把兵書拿到手裡,隨意翻了兩頁放到一旁,指著絳珠道,“你再去催催,王妃日日禮佛,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
秦王的語氣已經明顯不耐煩了,絳珠忙低頭行禮,“奴婢這就去!”
徐秀容還在抄經文,徐嬤嬤在一邊伺候著,剛來的小丫鬟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絳珠把門關上,“王妃,王爺說您日日禮佛,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您要不現在過去?”
徐秀容寫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經幡上全是密密麻麻端雅方正的小字,徐秀容把筆放下,“那便過去吧,這些經文送去朝聖寺,為表姑娘祈福。”
徐秀容到的時候秦王並沒有多麼地不耐煩,倒是鬆了口氣,徐秀容坐下免了眾人的禮,打量了徐瑤光一番,“看著恢複地倒還不錯,齊大夫的醫術果然不同尋常,徐嬤嬤,一會兒再從庫房裡取些藥材,送到棲閒堂去。”
“不用了,”徐瑤光站起來,走到中間跪下,給徐秀容磕了三個響頭,“瑤光今日來是辭行的,在王/府叨擾數日,如今身體恢複地差不多,也該回去了。這些日子,多謝姑母和世子妃的照顧。”
徐秀容掩著帕子咳了兩聲,“你慣常念著家裡,不願叫家裡擔心。這段日子也辛苦舒兒了,本來照顧瑤光是我這個姑母該做的事。”
“王妃說笑了,我哪裡辛苦,倒是表姑娘這些日子受了不少罪。露珠沒了,再追究已是無望,主仆這麼多年都能做出這種事兒來,可見人心險惡。”
顧寧舒看著徐秀容,“表姑娘回去之後應該好好清理一下府中,看看還有沒有像露珠這樣的吃裡爬外的。”
“這是自然,不僅是我院子裡,祖父父親哥哥院子也要好好查一查,有些事不查不知道。”徐瑤光站起來,三個響頭,前塵儘了,她以後自不拿徐秀容當姑母。
徐秀容臉色沒多少變化,聲音依舊柔和,“理應如此,身邊的人要自己看過才能放心。這回是姑母的不是,露珠是我帶來的人,想當初父親哥哥也都看過,卻不想還是發生這種事…”
顧寧舒手動了一下,露珠人死不能複生,靠著徐秀容一張嘴黑的都能說成白的,“隻道當時已惘然,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還不如以後把眼睛擦亮一點,彆什麼豺狼虎豹都信。”
徐瑤光看著徐秀容的目光帶著一絲悵然,“世子妃說得對,不僅眼睛要擦亮,心也要擦亮些。”
徐秀容臉上帶著欣慰的笑意,“經這麼一遭,瑤光長大了不少,很多事兒都看開了,能看開便是好的,鬱結於心最是傷身。”
徐秀容是拿準了徐瑤光隻能吃個啞巴虧嗎,才說這種話,顧寧舒道,“知人知麵不知心,若是露珠有父母親人,知道她是這麼一個不忠不義之人,也不知作何想,所以一人看開還不行,所有人都能看開才是。”
秦王向來不管後院這些彎彎繞繞,更厭煩咬文嚼字,一句話拐八個彎說,“以後再有這種背主的奴才直接杖殺了便是,有前車之鑒想來以後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秦禦嘴角向上翹起,“想這種事勞心勞力,你現在有了身孕,總得顧及著孩子。你放心便好,棲閒堂戒備森嚴,不會有事。”
大概是心裡早有準備,徐秀容臉色才沒那麼難看,秦王臉上也多了些喜意,“好,好,以後王府也能熱鬨點,秦奮,去庫房把本王那端西南硯送到棲閒堂,長風,這回待多長時間?若是邊關沒重要的事就多留些日子。”
“暫時還無事,我也打算多陪陪舒兒,若無緊要的戰事,其他人去也可,朝廷不缺武將。”秦禦想著最好等顧寧舒生完孩子再走,他也放心。
“好男兒誌在四方,怎麼能被兒女情長困住腳步,王爺,您怎麼能教長風這些,若是無事在家裡待著便待著了,若有要緊事萬萬不能耽擱。”
徐秀容掩唇笑了笑,“什麼時候的事兒,女子懷孕最是重要,徐嬤嬤,再取些補品,跟王爺的硯台一塊兒送過去。”
“是昨日剛知道的,正巧今天世子回來了,便一道過來告訴了,”顧寧舒道。
“這一天可全是喜事,世子這回平安歸來,世子妃又有了身孕,”徐瑤光看著徐秀容,眼中清清亮亮,“說起來世子妃還救過瑤光的命,姑母王爺世子,秦王/府可是娶了一個好兒媳。”
徐秀容垂著眼,好一會兒才勾起一個笑,“長風和舒兒佳偶天成,天作之合,自然是好的。如今才一個多月,不如等再穩妥些再通知顧府?”
外麵天色暗,屋裡早就點了燭火,燭火下徐秀容臉色黯淡,眼下一片青黑,眼角還有細紋,她穿著淡青色的衣服,整個人帶著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