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顧寧霜, 顧寧月更害怕麵對宸王妃,在外麵, 顧寧霜不會不給她留麵子, 她緊張地左右亂看,恨不得一頭暈過去。
剛剛還有幾絲毛毛雨,現在已經雨過天晴, 顧寧月越走越慢, 青黛停住道, “顧小姐這是站累了, 可用奴婢扶著您走?”
“…不用,我自己走就行。”顧寧月稍微快了點,她盼著永遠走不到, 可路就那麼長。
小廝們在地上鋪好席子,才從馬車往下搬東西,這群夫人就站在席子上, 怕泥點濺到她們的繡鞋上。
宸王妃身邊還站著兩個丫鬟, 她身邊眾星捧月般圍了好多人,她梳著朝陽五鳳髻, 簪著九鳳繞珠赤金纏絲珍珠釵, 身穿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 腰間掛著綠雪寒芳禁步,長長的流蘇安靜地垂著,不見半點晃動。
宸王妃左邊的丫鬟初晴抱著織錦皮毛鬥篷,輕聲詢問, “娘娘,雨後風寒,可要搭上披風?”
宸王妃眉眼甚是清冷, “不必,讓他們動作再快一點。”
初晴把披風放到相依手裡,福福身退了下去,宸王妃這才看向顧寧月,她隻掃了一眼,聲音更是平淡無波,“顧小姐來了。”
顧寧月弄不清這態度是好是壞,隻得福福身行了一禮,“寧月見過宸王妃,見過諸位夫人。”
“好標誌的美人兒,難怪把各家公子都迷暈了眼,大夥都瞧瞧,這一身白衣,不施粉黛,身上還臟兮兮的,仍然難掩姿色,讓人見之難忘啊,”也不知哪家的夫人捂著唇嬌笑道,“怪不得人都說,要想俏一身孝,被顧小姐這麼一襯,我們都成了庸脂俗粉了。”
“咱們人老珠黃自是比不得年輕人水靈。”宸王妃神色依舊淡淡的,“顧小姐彆傻站著了,反正時間還早,陪我們說說話。”
青黛可沒說來了這麼多人,顧寧月求助地看了顧寧霜一眼,她留這兒說話做什麼,聽聽剛才的人說的是人話嗎,要想俏一身孝,這是咒誰呢,顧寧霜就這麼乾看著,連管都不管!
顧寧月動了動腳,她垂著頭,深吸一口氣道,“王妃,寧月家中有事,不便久留。”
“我倒不知道家裡出什麼事了,”顧寧霜解下披風,“可用姐姐一同回去?”
顧寧月咬牙切齒地看著顧寧霜,這就是她的好姐姐,和彆人一起羞辱她,她就算做妾也是顧家的女兒,顧寧霜就那麼見不得她好!“不過是些小事,怎敢勞煩姐姐。”
倘若顧寧霜知道顧寧月心裡想什麼,大概會把這些天市井流言一條條寫下來塞進顧寧月的嘴裡,讓她嘗嘗這是什麼滋味。
“既然是小事那就更不急了,聽說妹妹日日惦念姐姐,就不想多和姐姐說說話嗎,”顧寧霜可不慣著這個,顧寧月敢在人前踩她抬高自己,就彆怪她在眾人麵前下她麵子。
她們不過是深宅婦人,在前朝說不上話,自有一套相處之道,哪怕被搶了親,威遠侯夫人還是過來了,誰會為了一點小事就亂了各家情分,宸王不過多了個妾,威遠侯府可是少了個攪家精啊,說起來威遠侯夫人還得感謝宸王呢。
“我,我自然是想的,”顧寧月手緊緊攥著,她壓著怒火,說話聲音都在發抖,“隻是剛才鞋子不小心踩進泥坑裡,裡麵濕的很,還請,還請姐姐寬恕妹妹不能陪伴之罪。”
威遠侯夫人身子往前略微傾了傾,她仔細瞧著顧寧月的腳,雪白色的繡鞋的確臟兮兮的,就是不知裡麵是不是真如顧寧月所說。
都是世家出身,也不能真脫了她鞋子看看襪子濕了沒。
顧寧月扯扯裙子,把鞋蓋住,一群人的視線從顧寧月移到宸王妃身上,顧寧霜開口道,“女兒家確是不能著涼,王妃娘娘,不如就讓寧月先回去,來日方長,等寧月進了府,王妃有的是時間讓三妹過去說話。”
顧寧月嘴裡說了幾個字,聲音太小以至於眾人沒聽清,青黛站的近,隻聽見尾音罵誰是賤人,她當即往顧寧月臉上甩了一巴掌,“大膽,在王妃麵前也敢汙言穢語!”
顧寧月一時沒站住倒在地上,手正好扒住宸王妃的繡鞋,她臉上火辣辣地疼,手更是被鞋尖上的東珠硌地生疼,長這麼大,還沒誰敢打她的臉。
顧寧月撐著站起來,紅著眼就撲過去,“賤人,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打本小姐!”
青黛在王府懲治過多少人,怎麼可能被顧寧月撲倒,圍著的丫鬟也不是吃乾飯的,一人扭著顧寧月的一條胳膊,青黛冷著臉又打了一巴掌,“顧小姐耳朵不好使嗎?怎麼連話都聽不懂了。”
“你個下賤東西,本小姐是丞相的女兒,也輪得到你打我!你算什麼東西!”顧寧月使勁掙紮,“還不快放開本小姐,王妃這是想乾什麼!我還沒進門呢,這就擺上譜了!”
在宸王妃眼裡,顧寧月就和花街柳巷那些歌姬沒什麼區彆,尋花問柳還得花銀子,顧寧月連銀子都不用花。
隻是宸王妃不喜顧寧月的“心機”,宸王喜歡她嗎,不喜,她漂亮嗎,也不漂亮,十足十的野心,卻沒腦子,是個蠢貨。
“顧小姐慎言,你這般大呼小叫於禮不合,念在你是第一次,本妃不同你計較。”宸王妃道。
顧寧月冷靜下來,喘了幾口氣,“主子都發話了,做奴才的還愣著?”她顧著發難,沒注意身邊停了輛馬車。
馬車裡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我渴了。”
“剛已經喝過酸梅汁了,齊大夫說你不能多飲。今日天涼,少喝為妙。”
自從下了雨,顧寧舒胃口一下子就好了,來之前吃了好幾塊小點心,正好小廚房做了冰鎮酸梅汁,就帶了不少過來。
奈何齊周一直說寒涼之物少碰,秦禦更是把他的話奉為聖旨,隻喝了幾口就不讓喝了。
酸梅汁又酸甜又解渴還祛暑,顧寧舒有點舍不得,她拉過秦禦的手放在肚子上,聲音也變小了,“酸兒辣女啊,不是我想喝,是你兒子想喝。”
明明是自己想喝,秦禦隻能裝成信了的樣子,“他還小,所以隻許喝一小口。”
秦禦以後怎麼不和齊周過日子去,顧寧舒捧起桌上的酸梅汁咕咚喝了一大口,“你忘了兩個啦,哥哥喝一口妹妹也要喝一口,剩下一小口我喝。”
秦禦歎了一口氣,拿著帕子把顧寧舒唇角的汁水擦掉,以前還死不承認有兩個孩子,現在為了一口酸梅汁都能把這扯出來當幌子,“嗯,你也要喝。”
顧寧舒心虛地躲了一下,她左右看了看,“怎麼停了,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