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禦心裡還有氣, 他站在門口等了許久,都不見顧寧舒出來, 本來他都打算進去了, 結果顧寧舒終於出來了。
秦禦委實覺得剛才的話不應說出口, 那般說, 好似他專門在這裡等著,等著顧寧舒追出來一樣。
雖然這是事實, 也確實是他在門口等著,可是若顧寧舒在他出去之後立刻就追上去,那還說的過去, 可這都多久了, 都夠在屋裡坐一會兒再轉兩圈了。
他在門外等著, 豈不是說他在裝生氣?又或者說他專門是在等顧寧舒出來哄他?
他是真生氣, 可也真是再等顧寧舒出來哄他…
秦禦心裡百般糾結, 顧寧舒突然上前握住他的手。
顧寧舒曾經也想過,如果秦禦不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兒,不納妾, 不花天酒地, 就是一個二十四孝好丈夫的模樣。
可偏偏兩人之間沒有男女之情,全靠責任和孩子維持著, 那孩子生下來之後, 她還要過這種相敬如賓的日子嗎?
還是真如書裡一樣,隻得到那八個字,隻有愧疚, 絕無感情。
顧寧舒做不到。
她還是會走。
可秦禦偏偏不是那樣的人,他不納妾,也不花天酒地,但他還會臉紅心跳,給她從街上帶零嘴,會寫很多封信,會每晚給她捏腿,會帶著她去外麵玩兒,做很多超過普通夫妻之間的事兒。
秦禦老是說尋常夫妻如何,可尋常夫妻有幾個是他們這樣的。顧寧舒剛到王.府時每日為這些事困擾,就連那日談心也是草草應付。
朝聖寺一事顧寧舒是真的放下了,可說以後好好過日子那才是真的敷衍了事。
顧寧舒曾耿耿於懷秦禦後來娶了彆人,卻又感動於秦禦做的每一件小事,那時她問許嬤嬤,人是要活在當下,還是往後看,往長遠看。
顧寧舒那時動了心,卻能守住。
許嬤嬤說人最重要的是活著,她左右防範,也是為了好好活著。
她信了活在當下這話,從此便潰不成軍。
以前,秦禦給她的她想還回去,那樣多好,誰也不拿誰的,誰也不欠誰的,以後分彆,走的輕快。後來,她安然理得地享受秦禦對她的好,也順其自然對秦禦好。
從不計較付出到不計較感情。
顧寧舒如今是真的喜歡秦禦。
“長風,我當初剛嫁過來,我不知你是什麼樣的人,更不知你日後待我如何。可我知道你為什麼娶我。”秦禦多日求娶不是一見鐘情,他是想負責。
秦禦眼角泛紅,他當初連日求娶是怕顧寧舒想不開,怕她做傻事,他做了錯事,就該負責。
秦禦也不知道顧寧舒是什麼樣的人,娶過來之後過什麼日子他也不知道,是日日流淚心生怨懟,還是從此釋然向後看。
若是前者,他日日贖罪,若是後者,他定不相負。
“我剛嫁過來的時候想過很多,可後來我們說好好過日子,那就好好過日子。以前的事,孰是孰非,那就不要再想了。你對我好,我自然也要對你好,至於我何時把“你要對我不好,我就改嫁”這件事拋於腦後,我記不清了。”
顧寧舒歎了一口氣,悵然道,“其實,若不是你今日提起,我都記不起來我那般想過。”
她如今有家有丈夫有孩子,過得很好,那就夠了。
把“對她不好,那就改嫁”拋於腦後,是不是說明她也動了心,秦禦眼中漫上喜意,“舒兒,那你到底是什麼想不起那件事了?”秦禦希望早一點,再早一點。
顧寧舒理直氣壯道,“我都說了記不清了,那就是記不清了,”其實是她盼著秦禦早些回來的時候,秦禦不在,她會思念。
顧寧舒不自在地看著院子裡的枯葉,她告訴秦禦了指不定他在心裡比較一番到底是動心比較早,顧寧舒是不太計較這些的,保不齊秦禦又生悶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要是想不通那就在這裡多想一會兒,我先進去了。”顧寧舒說這些其實是有點難為情的。
秦禦上前攬住顧寧舒的腰,顧寧舒垂著頭,他看不見她的神情,“外麵冷,風吹著冷。我陪你進去待著。”
秦禦實在是想看顧寧舒此時的表情,但又覺得自己計較這種事,甚至還跑出來著實不像樣。他馬上就要做爹了,怎麼還這樣,這樣不知輕重,胡亂來。
尤其顧寧舒還有身孕,萬一……秦禦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舒兒,我是一時情急,才口不擇言。”
顧寧舒有些疑惑,“嗯?”
進了屋,秦禦扶著顧寧舒坐下,“就是剛剛說的,我若死了,你也得給我守活寡這句……還是不要了,你到時再找一個好人嫁了,帶著孩子好好過日子。”
顧寧舒聞言笑道,“怎麼,還改變主意了,那我若死了呢?你也找個人好好過日子嗎?”
秦禦連猶豫都沒有就道,“我同你一起去。”
顧寧舒微怔,“都好好活著,說什麼死啊活啊的,也不怕忌諱。”
秦禦自嘲笑道,“你走了,我一人還有什麼意思。”
“誰說是你一個人,還有孩子呢,”顧寧舒有點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摸摸肚子,“好了,彆說這個了。”
秦禦點點頭,“嗯,不說了。”他坐了一會兒,看看顧寧舒,又盯著她隆起的肚子看了一會兒,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又過了幾日,韓老夫人又派人請他們二人過去,秦禦讓顧寧舒在家裡待著,自己一人去了韓府。
韓老夫人見顧寧舒沒來還往秦禦身後張望了兩眼,最後垂下眸子,“舒兒月份大,你要仔細照看。”
秦禦點了點頭。
韓老夫人又說起很多以前的事兒,她目光落在床頂掛著的青色帳子上,“你父親那時同你一樣,十**歲的年紀,駐守在豫州,你外祖父還是他的部下。
你父親總是宿在營中,邊北苦寒之地,最是艱苦,吃不好睡不好,你外祖父就隔幾日請他來韓府用飯,一來二去,就認識了你母親。”
秦禦垂下眸子,手指動了動。
韓老夫人目光慢慢往下劃,最後停在床棱掛著的泛黃的纓絡上,“你母親不似韓家人,不像你外祖父,也不像我。她喜歡詩書和刺繡,長得也好看,長風,你看這瓔珞,就是你母親打的,誰也沒教過她,我自己都不會這些。”
韓老夫人歎了口氣,“後來,你母親遠嫁盛京,做了秦王妃,可沒些日子,人就沒了……”
韓婉清嫁過去才八年,將將在閨中的一半時間,就病逝了,韓老夫人隻有這一個女兒,八年沒見過幾麵,就天人永隔。
秦禦神色柔和些許,“外祖母不要總想著這些,斯人已逝,再想也無用。”
韓老夫人擦擦眼角,“你們年輕人總是比我看得開,外祖母想著是不是也要去見你母親了,怎麼這些日子總是夢見她。”
秦禦不知怎麼回話,便沉默不答。他看著那日送過來的茶花已經枯了,但仍然擺在架子上。
韓老夫人溫柔地看著秦禦,“是外祖母說胡話,年紀大了,總想著指不定哪天就去了,可是啊,還有許多沒做完的事兒。過幾日你再來的時候帶著舒兒也過來吧,來看看我這把老骨頭,上次你們來沒用飯,外祖母心裡不好受。”
韓老夫人見秦禦不說話,又道,“她月份大不方便,你們用過飯就回去。”
秦禦這才點了點頭。
等秦禦走了,韓沐琳從屏風後麵出來,“祖母,世子表兄答應了嗎?”
韓老夫人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這兩日她也嘗了點甜頭,心裡就有點衝動,既然這樣兩家就能走好,她何必去找秦禦不痛快,弄得兩家生硬。
再有韓老夫人看重孩子,尤其顧寧舒懷了雙胎,這可是大好事兒,是祥瑞之兆,她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男子三妻四妾雖然自古就有,可是現在兩個孩子感情好,她慢慢等也使得,等秦禦真的哪天厭煩了顧氏,她再提也不遲。
“嗯,過幾日一起來這兒吃個飯。”韓老夫人拍拍床邊,讓韓沐琳坐下。
韓沐琳今日隻隔著屏風看了幾眼,聽秦禦過幾日還來,臉上的喜悅藏都藏不住,“那真是太好了,世子表兄過來,祖母也開心,病好的就更快了!”
韓老夫人點點頭,“是感覺鬆快不少,琳兒,聽說你母親正在給你相看人家,可有中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