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禦點點頭,道,“你好好待著,一會兒。”秦禦說完,彎下腰,出手迅如閃電,兩隻手一手抓了一隻,又快又狠又準,彷佛這動作練了百八十次,那兩隻鴛鴦驚地撲騰了一下,大概認出這人是經常抓自己的,撲騰了一下就歇下了。
旁邊的七對抬著頭互相看了看,互相蹭蹭,又把頭低下了。
顧寧舒心道,“秦禦是對這些鴛鴦做了什麼啊,他都做了什麼啊,不然鴛鴦怎麼會是這種“莫挨老子!滾”的態度?還有,這動作未免也太過熟練了吧,秦禦是抓了它們多少次!”
秦禦一手抓了一隻,沒鬆開手,直直送到顧寧舒跟前,道,“摸吧。這些鴛鴦還有野性,我怕它們咬了你。”
秦禦手裡那對鴛鴦似乎是能聽懂了似的,撩起眼皮斜了一眼,就木著鴛鴦臉縮起脖子不動了。
顧寧舒伸出手摸了摸,兩隻鴛鴦似乎是被摸地很愉快,睜了半隻眼昏昏欲睡。顧寧舒過了會兒手癮,道,“給放回去吧,長風,像這鴛鴦一樣成雙成對可真好。”
秦禦眼睛亮了些許,他把鴛鴦放到腳邊,道,“放這兒就行,它們自己會過去,成雙成對當然好,鴛鴦長情。”
顧寧舒道,“你當初怎麼抓的這些鴛鴦?剛來的時候也沒有仔細看,不過現在也不晚。”
秦禦目色柔和,他道,“是秦祿抓來的,總共八對,還好都還在。”
兩個月前秦禦來到豫州,一邊處理公務一邊尋摸宅子。那時韓老夫人還一直勸他住在韓府,秦禦自然是不願,顧寧舒同他過來,自然是住在自己家裡,以往在盛京住在王.府,難道來了豫州還要住在韓府嗎?
秦禦冷言拒絕,沒找到宅子的那些日子就住在軍營裡,等終於找好了宅子,就在宅子裡住。
秦禦本人是一個儀式感特彆強的人,而且酷愛看話本,聽坊間的傳言。北地有溫房的習俗,韓家見將軍府收拾好,已經備好了東西準備過來。
可是秦禦讓秦祿把人打發了。他道,“夫人不在,並未落成。”
顧寧舒不在,那隻是一個宅子,不是房子,更不是家。韓家對此頗有微言,韓老夫人更止不住念叨,說秦禦心野翅膀硬,看不上韓家。
這話沒傳到秦禦耳邊,就算傳到了,也隻當是沒聽到。
宅子是前朝駐守豫州的將領建的宅子,那將領是個無用的草包,行兵做仗不過爾爾,但奢靡享樂卻是一等一的好手。
這座將軍府建了有百年之久,卻仍然屹立不倒,除卻牆圍有些斑駁,其餘地方尚且完好。
那位將軍並不是豫州人士,建造這所宅子時仿照的是江南水鄉院落樣式,回廊,荷塘,拱橋,涼亭,山石,假山,花園,竹林,鬆柏,就連花園裡的小路也是用精挑細選的光滑的鵝卵石。
雞蛋大小的圓圓一顆,更不說府裡各處院子的廊簷雨滴,雕廊畫柱,全是出自大家之手。
奈何這宅子造價太高,豫州不似盛京繁華,這才荒廢了百十年。
秦禦接手這宅子之後做了不少的改動,首先動的便是那一顆顆精挑細選同雞蛋大小圓圓的鵝卵石。
秦禦批了四個字,道,“中看不中用。”
豫州的八月份並不熱,可秦祿擦了擦額頭的汗,問道,“世子,那改成什麼呢?”
秦禦道,“青石板,上麵刻花紋,隨便什麼都好,記住要粗糙一點,省著冬日下雪了打滑。”
秦祿點點頭,道,“奴才明白,您是怕世子妃摔了。”
秦禦道,“有些事你心裡明白就好,不必說出來。”
秦祿自然是連連點頭。
書案右上方放了一摞信封,秦禦麵前還鋪著一張信紙,秦禦放下筆,道,“池塘裡的荷花重新栽上,就種並蒂蓮。還有,綺懷堂正屋前麵的樹種鬆柏也可,但要一左一右立於石板路兩側。”
綺懷堂原本也不叫這個,正屋前有不少的鬆樹來著,總共七棵,恰好是北鬥七星的形狀,樹下一條蜿蜒的鵝卵石路,極富妙趣。
然而,秦禦說拆就給拆了。
秦祿道,“世子,這,這個時候栽荷花恐怕活不成啊,往後的日子越來越冷,奴才怕種下沒幾天就枯死了。還有綺懷堂門口那幾棵百年老樹,移了怕,就怕以後活不了了。”
秦禦道,“可是七不太好,移吧,活得了。並蒂蓮先種上再說,今年不開明年開。”
秦祿一臉為難,道,“可豫州冬日那麼冷,能活到明年都不是個定數啊……”
秦禦道,“秦祿,我是在交待你事情。”
秦祿又擦擦汗,道,“世子您說,奴才記著呢。”
秦禦道,“還有,再去抓八對鴛鴦,就養在荷塘邊。”
豫州城外的湖邊就有鴛鴦,秦祿下意識抹了抹汗,道,“奴才明白。”
秦禦點點頭,似是對秦祿的識趣分外滿意,他道,“屋裡的擺式,算了,這個我自己來。”
秦祿巴不得秦禦自己來,他汗如雨下,道,“那奴才先行告退了。”秦祿退的飛快,生怕秦禦再找事兒。秦祿出了書房,愁上眉頭,秦禦嘴皮子一張一合簡單,可哪件事兒都不好半。
並蒂蓮要從彆處弄,鴛鴦也要從彆處弄,唯一看著好辦點的移樹實施起來最為困難,那種百年老樹,根紮數百米,豈是說移就移的?秦祿幽幽歎了口氣,他覺得,他們世子大概對成雙成對的事物情有獨鐘,眼裡容不下任何落單的東西。
並蒂蓮,鴛鴦,門口的樹,恐怕房裡的擺式也要一左一右對稱才好。秦祿發愁道,“本來長得好好七棵樹,那剩下的那棵,栽哪兒去啊……”
宅子還新,除去打掃修葺也用不著做其他事兒,隻不過將軍府整修動靜過於大了,將軍府外圍了不少的人。裡裡外外圍了三五層,全來門口看熱鬨,趕了幾次,秦祿聽見了類似於“真有錢”“真奢靡”的話音。
這話很快傳到秦禦耳朵裡,秦祿道,“世子,這總不能由著他們說吧,人言可畏啊!”
書案上壓著鎮紙,質感細膩的宣紙上是一副丹青,秦禦並未放下筆,隻分了一絲心神道,“並蒂蓮移過來了?”
秦祿慌忙道,“還在路上。”
“綺懷堂的樹移栽好了?”
秦祿大吐苦水道,“已經移了兩棵,世子,這不是……”人乾事兒啊……
“那鴛鴦抓來了?”
秦祿道,“未曾,世子,那些鴛鴦實在是不好抓,野性難訓,跑來跑去,見人就跑,跑的飛快,您還吩咐不能傷了它們……”
秦禦抬起頭道,“那你還有閒心去管外麵的流言蜚語?”
秦祿羞愧地低下頭,“可是,奴才怕這話傳到盛京,於您有弊。”
秦禦道,“不必理會,這些錢並非民脂民膏,由他們去。”
秦祿也沒閒心理會了。
城外鴛鴦野性難馴,生性機敏,還不能用箭,隻能人下湖去抓,磨蹭了好幾日,才將將抓了八對。
秦祿以為鴛鴦進了將軍府就該老實了,不成想,還是那麼鬨騰。那鴛鴦不好好待在荷塘,四處亂飛,將軍府幾丈高的院牆,一飛就過去,故而那幾日,全府上下男女老少全在抓鴛鴦。可憐都是上戰場英勇殺敵的好漢,一個個抓鴛鴦抓的跳腳。
秦禦也不例外。
有時秦禦從外麵回來時手上可能就提著兩隻,回府第一句話便是問,“有丟的嗎?”
秦祿擦擦汗,道,“哪兒能呢,怎麼可能丟,奴才丟了也不能把這幾對寶貝鴛鴦丟了。”
說來也奇怪,這些鴛鴦雖然亂飛,可從沒飛遠過,順著將軍府周圍找準能找到,周邊的人也知道這是將軍府養的,看見就繞的遠遠的,從沒人動它們。
雖有野性,也通人性。
秦禦提著一對裝死鴛鴦,往荷塘走,道,“一天跑幾次?”
秦祿還真沒數過,他道,“抓回來還沒歇個半刻鐘就開始跑,然後再抓回來,具體跑了多少次,奴才並未認真數過。”
秦禦拎著鴛鴦的翅膀提起來好好觀看,一對鴛鴦都半睜著黑豆眼,鳥都不鳥人。秦禦把鴛鴦放下,道,“把雌鴛鴦的腳綁上,看看還跑不跑。”
秦祿如蒙大赦,他早就想這麼乾了,他笑了兩聲,道,“奴才明白!”
鴛鴦撩起眼皮,瞅著麵前的兩個人,“哦兒”叫了兩聲。這法子還真管用,鴛鴦感情甚篤,一隻被栓在塘邊,另一隻就窩在旁邊,跑都不帶跑的,可待是好好待了,不過又開始不吃不喝了,喂到嘴邊都不吃。
幾對野鴛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秦祿望著天喃喃道,“……就不能省一點心?哪怕一點點都好啊!啊!”
秦祿真怕這幾對鴛鴦這麼餓死,連忙把這事兒告訴秦禦,秦禦正捧著書讀,聞言把書放下,道,“走,過去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辟謠:秦禦並沒有避若猛虎!大概就是有自知之明的眼神。我叫不起來,我不去。
驚!秦禦竟然對鴛鴦做出這種事,是道德的扭曲還是人性的淪喪!
本來#鴛鴦#還有#秦禦美學#是打算放在番外中的,後來想想還是放回憶殺裡比較好。
秦禦美學是指:世子大概對成雙成對的事物情有獨鐘,眼裡容不下任何落單的東西。
世子喜歡對稱美,數字也喜歡雙數。
因為古人種樹什麼的不和現在那麼整齊,一排排一列列,講究錯落有致,我還記得以前學過的《病梅雜說》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可能更喜歡意境深幽曲折之物。
番外可能會放秦禦三好(四聲):坊間,話本,腦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