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1 / 2)

那鳳冠以珠寶綴飾, 翠鳳銜珠,金絲珠花絞著鳳尾,加以剔透的紅寶石, 色澤豔麗,流光溢彩。

隨著一聲巨響,精美的鳳冠被狠狠砸落,發出“叮”的一聲,瑩瑩發亮的明珠骨碌碌滾落在地。

其上振翅欲飛的金鳳, 如被淒然打落枝頭。

謝姮擲得毫不猶豫。

謝涔之停留在她頰邊的手, 猛地一僵,死死地盯著她,“阿姮你——”

他眼底如火迸濺,又滿是難以置信。

觸碰她的指尖冷如冰霜, 沒有一絲暖意。

她這是在做什麼?

她不願嫁給他?他費儘心思為她籌備的盛大婚禮, 她卻如此毫不猶豫地, 親手將鳳冠擲入泥裡?

謝姮剛剛醒來, 縱使有脂粉掩蓋蒼白的容顏, 眼睛裡也透著一股強撐的虛弱無力。

可縱使如此, 她揚起長睫,迎著他的目光, 黑眸還是一如既往地明亮懾人。

她一字一句道:“我、不、嫁。”

紅唇一扯,半是嘲意。

她就這麼看著他。

沒有說什麼多餘的話,但是她在等著。

她還記得那次, 她也是傷得很重, 他沒有過問她的意願, 便將她困在那間屋子裡, 她說過她不喜歡, 但是他一意孤行。

今日呢?

今日她不願成婚,她在等著他用同樣強硬的手段,逼她去完成這件事。

她自投羅網,又傷得這麼重,反抗不了的。

他現在要對她做什麼,她都隻有乖乖承受的份。

少女穿著漂亮的紅嫁衣,畫著精致的妝容,唯獨原本梳好的長發淩亂散落,鬢邊幾縷發絲在眼前晃動,顯得又淩亂虛弱,又楚楚動人。

她說完便閉上眼。

“怎麼了?”外麵的人聽到裡麵傳來的奇怪動靜,連忙隔著殿門詢問,“君上?需要屬下進來嗎?”

謝涔之原本滿心歡喜,卻被她的舉動衝得煙消雲散,隻餘下徹骨寒意,更難掩幾分驚怒與不甘,已有幾分強硬之意。

但見她如此態度,知曉她如何看他,心裡隻有更冷更涼。

謝涔之猛地閉目,收回撫著她的手,五指沉沉捏響。

“我們不急。”

他低頭,冰冷的唇印在她的眉心,手臂收緊,溫柔地抱緊她,低聲道:“阿姮,我們之間不能就這麼結束。”

“你不願,那要如何才肯願意?你本就是我的未婚妻,這是事實,這名分我該給你。”

“我一直……都很喜歡阿姮,你若肯再信我一回,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阿姮,就算你怨我,我也無法再放開你。”

他說了很多,近乎自言自語,謝姮被他抱著,有些想掙紮,又覺得頭暈,眼前的燭火帶了重影,一陣天旋地轉。

謝涔之自顧自地說了很久,發覺她一直沒有回應,再次放開她時,發現她又昏睡了過去。

方才的蘇醒,像是曇花一現。

但是她的意誌比誰都堅定,即使是昏迷了,一隻手也抵著他的胸口。

她在抗拒他。

他心底一陣尖銳的疼,死死抿著唇,強忍著狼狽,下令延後道侶大典。

謝姮再次醒來時,是在半日後。

但是有了第一次蘇醒為經驗,第二次再醒來時,她不想與他們糾纏,便沒有再睜開眼,繼續閉目冥想,佯裝昏迷。

她隻聽到身邊有人走來走去,整個宮殿裡都彌漫著淡淡的藥香。

她還聽到很多熟悉的聲音,其中,舒瑤的聲音滿含哭腔。

哭得這樣難過……謝姮大概能猜到自己怎麼了。

大限將至。

原來,她選擇回來做個了解,是給“謝姮”安排了這樣的結局。

謝姮被舒瑤哭得也有些感傷,但卻少了些許壓抑,大概這便是了斷塵緣的好處,道心已成,再無掛礙,明知道自己要離去,也不會再有什麼放不下的執念。

謝姮的裝睡瞞得住舒瑤,但瞞不住雲渺子和謝涔之。

謝涔之夜裡回來的時候,她便又睜開了眼睛,他虔誠地親吻著她的眉心,沿著往下,卻唯獨不吻她的唇——阿姮的眼神總是像刀子,在他動情時一刀刀淩遲著他,讓他自慚形穢,無法去吻住她的唇。

她冷冷地看著他。

他知道,他正一意孤行,無法回頭。

心魔還在生長。

謝涔之不看她的眼睛,把她扶起來,讓她靠在他懷裡,端起一邊的藥,慢慢喂她喝。

他親自喂她,一邊喂一邊低聲哄她,動作耐心溫柔,不厭其煩。她從不搭理,隻是湯匙到了唇邊,才不情不願地張口咽下去。

謝姮心知自己已是殘破之軀,她不信世上有什麼藥能救她的命,所謂喝藥,都是他們在自求安心的徒勞。

過了那夜,謝姮蘇醒的消息才傳了出去。

很多人都來探望她。

白羲趴她的懷裡,跟她說這些日子以來的事;舒瑤也握著謝姮的手,不肯離開。

“謝姮,外麵的花都開了,等你傷勢好一些了,我們就出去玩兒,你還沒有去過太玄仙宗吧,上次你救了我的師兄們,他們可仰慕你了,私下裡跟我說,給你準備了很多謝禮。”

舒瑤說著說著又要哭。

謝姮心裡歎息:這傻姑娘,就算要瞞著她好不了的消息,也不知道裝得像點兒。

除了他們,還有很多人親自過來向謝姮道歉,齊闞這些日子一直在四處奔波,尋求天下間獨一無二的靈藥,殷晗也不見蹤影。

淩雲子請出了太玄宗珍藏的萬年玉蟾的內丹,親自過來送給謝姮。

淩雲子對謝姮深深一拜,“你救我太玄宗滿門,是我淩雲子的恩人,亦是整個太玄宗的恩人,日後如有所求,隻要不是殺人放火之事,我太玄宗上下願為此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謝姮說:“不必如此。”

“我不是為了誰,若想報恩,便給我一段清淨的日子。”

讓她安靜地離開。

其實最難過的那段日子沒過很久,但是謝姮現在回想起來,已經是一種近乎於隔岸觀火的冷漠態度,看穿了這一切因果。

失望並不是因為一件事,是在日積月累中加深的,容清之事隻是一個契機,然而那些來自每個人的微小漠視,並不是那麼十惡不赦,卻能在無聲無息間殺人。

這種虧欠,說讓他們付出多慘痛的代價,不至於。

但她有立場選擇不原諒。

她很累了。

最後一次拔劍,她累了,思邪劍也累了,斷劍修複如初,但裡麵的劍靈已與她徹底告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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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姮又見了一麵江音寧。

江音寧滿臉都是被火灼燒的疤痕,醜陋不堪,親眼目睹母親的死讓她受了極大的刺激,每日戴著最沉重的鐐銬,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叫天天不應,按照吩咐,每隔三日她都會受一遍刑罰,一條腿已經斷了。

漫長的折磨,已經讓這個昔日活潑可愛的小師妹,變得失魂落魄。

但她一看到被眾人簇擁的謝姮,便又開始歇斯裡底地尖叫。

“謝姮!都是你!”

江音寧麵容扭曲,死死盯著謝姮,顫抖道:“是你!如果不是你,這一切明明都應該是我的!你奪走了師兄,奪走了他身邊唯一的位置!都是你,讓一個外人一樣回到這兒來,明明你才是後來的那一個!都是你把我害成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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