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 96 章(1 / 2)

宋西臨打算連夜趕回藏雲宗時,在山門口碰見了不周山的掌門應墟真人。

“尊使留步。”

應墟一襲白衣,拂塵輕輕一揚,擋住了宋西臨的去路。

宋西臨停下,眉心有些焦急不耐之色,但還是沉住氣,抬手與他見禮,溫聲道:“不知掌門有何貴乾?”

應墟麵上並無笑意,如鷹眸子審視著宋西臨,直截了當道:“尊使行色匆匆,可是奉神君之命回藏雲宗?若我沒有猜錯的話,神君這幾日可是要回去了?”

宋西臨不動聲色,“我一介下屬,並不知曉君上的決斷,隻是暫時有要事需要回去處理而已。”

說完他便想走,誰知應墟卻絲毫不讓。

應墟微微一笑,顯得萬分隨和,態度也緩和了幾分,“神君從前是藏雲宗之主,離開不周山自是理所當然,尊使莫要誤會,我也沒有旁的意思,隻是想知道……”他忽然壓低嗓音,“那妖女……神君打算如何處置?”

妖女?

宋西臨忽然有些不悅,不管怎麼說,謝姮都是他師妹,現在也重新成為藏雲宗的人了,被人叫作“妖女”,著實聽起來刺耳。

他往後後退一步,振袖冷聲道:“君上自有安排,我們藏雲宗的事,不勞掌門費心!”

宋西臨說完,便原地捏了個劍訣,禦劍而去。

應墟真人站在原地,眼神一點點冷了下來,一位長老從暗處悄悄走出,附耳低聲道:“師兄,你看宋西臨這等態度,定是決意護著那妖女了。我就說我先前定是沒聽錯……神君根本不是為了天下蒼生,他護著那妖女,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再這樣下去,等那妖女和神君都走了,日後那些神族報複起來,我們不周山可就麵臨著滅頂之災啊……”

應墟真人右手一緊,手中拂塵手柄硬生生折斷。

他冷哼一聲道:“這妖女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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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姮給謝涔之吃了閉門羹。

她把門窗緊閉鎖死,用桌椅堵住門口,不許任何人進來——這顯然是一種既幼稚又無效的做法,任何一個有修為的人都能輕易闖進去。

“神君您看……”

同樣被關在外頭的侍女表情都有些詭異,悄悄觀察著神君的臉色,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謝涔之皺著眉望著緊閉的門扉,許久,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讓她去。”

她這明擺著,就是生他氣。

阿姮幾乎沒有對他耍過脾氣,今日他又強硬安排了她,估計一時半會是哄不好了。

謝涔之沉默地站在門外,遇到這種情況,他也隻能沉默。他隻對一種極端的情況得心應手,那就是阿姮叫囂著要殺他離開他的時候。像這種又氣惱卻又不完全排斥他的冷戰,他是真的沒有經驗。

不過,她肯生氣,他倒也有幾分安心。

若是從前,她斷不會將這些女兒家的情緒擺在麵上,即便憤怒委屈至極,也不會做出這等小孩子耍脾氣的做法,因為她知道,即便自己鬨,也無人會在意。

如今她肯對他甩臉色,姑且算作……她已經相信了他的感情。

不是足夠親近的人,都不足以讓她生氣。

但是現在怎麼辦?

也不能繼續惹她生氣,但是也不能完全不哄。

如果不哄,也許她又開始討厭他了。

可他又不能妥協。

謝涔之不能讓任何事情超出掌控,他現在最怕的就是她,怕她又做出什麼事來,阿姮太聰明,又太倔強,他隻是想讓她乖乖地呆在他身邊,無憂無慮地過日子,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一個謊言,往往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

從她失憶的那一刻起,謝涔之就猜到會有今日。

不過他到底還是低估了汐姮,他不知道汐姮並沒有失憶,她此刻正坐在床上,思考著怎麼繼續對付他。

她算是發現了,謝涔之永遠會對她有戒心。

不管她失沒失憶,這幾天裝得再聽話,一發生點兒什麼,他還是會第一個安排她。

她現在就好像陷入了一種困境。

沒有什麼殺他的機會,隻能繼續裝,但是處境越來越艱難,以後也不一定找得到什麼機會,簡直沒完沒了。

還把赤言搭了進來,說不定反而便宜了謝涔之,自己把自己坑了。

這樣下去,哥哥的仇也不知幾時能報。

錯了錯了錯了!!!

汐姮蜷縮成一團,煩躁地扯著裙擺上的衣帶。

她根本就想錯了!

什麼用失憶和假裝聽話讓他降低戒心,然後伺機報複,根本不適用於謝涔之!

這人太清醒,根本不會中美人計。

……他真的喜歡她嗎?

汐姮憋著一口悶氣,抬頭往外看,隱約看到月光從窗外透進來一點男人的輪廓,他應該還沒走……汐姮故意把床頭的燭台打翻了去,“碰”的一聲巨響,外麵的人身影似乎僵了僵,便轉身離開了。

黑漆漆的屋子裡,隻剩下她一個人不均勻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陡然升起一道炫目的火。

隔著重重黑夜,像是從很遠的地方映射過來,被窗欞暈成一團紅色的光暈,如同煙花砰的炸開,卻等不來煙花落幕刹那的黯淡,而是越來越亮,灼得人眼裡生痛。

“啾——”

一道清鳴響徹天地。

汐姮身子一抖,猛地抬頭,眼底滿是難以置信。

是赤言!

他不是被關著麼?這是什麼情況?

她猛地翻下床,赤著腳飛奔到窗邊,急急推開窗子去看。

迎麵狂風鋪天蓋地朝她吹來,掀起滿頭披散的青絲,卷著裙擺衣袖獵獵翻飛,險些將她瘦削的身子吹走。

遠處,的確是一隻鳳凰在被人追捕。

她的手忽然有些抖。

簡直荒謬。她什麼都沒做,赤言怎麼可能會逃走?除了她,其他神族也絕不可能順利救出赤言,更何況赤言傷得那麼重,一旦逃的過程中傷勢加重,幾乎是致命的傷害!

到底是誰乾的?!

不管是誰……汐姮唇色蒼白,撐著牆壁的右手漸漸攥緊,骨節發出清晰的脆響。她猛地踩著木凳,提著裙擺,整個人從窗戶翻了出去。

無論赤言是怎麼出來的,她都必須救,不能看著他死。

汐姮氣喘籲籲地跑過去時,那鳳凰剛好從空中墜落,“轟”地砸在她的麵前。

血霧被風吹散,落在人的臉上睫毛上。

她眨了眨眼睛,抬手去摸臉,摸到一手的血,大腦像是卡住了一樣,許久沒有反應過來。

眼前的鳳凰在抽搐,源源不斷的血從傷口湧出,氣息微弱下去。

鳳目溫柔地凝視著她,眼神卻漸漸渙散。

“赤言……”

她伸手去摸鳳凰早已黯淡的羽毛。

“妖女,你私自放走鳳凰,受死吧!”

一聲大喝,汐姮的周圍,突然有無數人從暗處湧了過來。

殺陣早已結好,劍陣在她頭頂旋轉。

天羅地網等著她。

許多弟子開始叫嚷。

“果然是這神族公主乾的!”

“她是裝的!肯定是她放走了鳳凰,她根本就沒有失憶!”

“她白天沒得逞,晚上居然還想救走那神族!”

聲勢驚天,好一出“人贓並獲”。

為首的應墟真人滿麵殺意。

他身後站著幾個不周山的長老,其中一個滿麵得意之色,冷笑道:“你這十惡不赦的神族!殺我派弟子無數,欠下三界血債,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彆指望神君會來救你,他們此刻正在青雲峰議事,可不知道此處的動靜,你今日隻能乖乖受死!”

汐姮:“……”

汐姮伸出的手指在空中頓住。

她想摸摸赤言。

可顯然,有人很不識相。

她忽然轉身,眼神刹那間冷如寒刃,裹著清晰的殺意,直射向為首的應墟真人。

“你們陷害我。”

她現在有點明白了。

原來都在這等著她呢。

她什麼都沒做,這幫人就鉚足了勁幫她加戲,還真是對她恨之入骨啊。

那股熟悉的想殺人的衝動又來了。

燭龍不是什麼生性暴戾的種族,汐姮也不愛殺戮,但是她發現,自己的想法漸漸變得瘋狂偏執,恨不得把這些人抽骨剝筋!

殺她一個族人,她將來必要血洗整個不周山!

如果赤言有什麼三長兩短,她要所有人給他陪葬!

應墟真人計劃縝密,終於等到她自投羅網,正想直接動手,突然對上她如此駭人的眼神,那種久違的麵對神族的恐懼又忍不住襲上心頭。

他下意識往後一步,隨即想起她早已失去記憶,此刻不過是凡人之軀,早就沒有了修為,又冷笑道:“今夜人人皆知,是你佯裝失憶,騙過神君,又私自救出神族,屠戮我派弟子!我今日將你正法,是替天行道!待神君過來,自會說明緣由!”

理由也編好了,到時候死無對證。

應墟真人一揮手,“還不動手!”

隨著他一聲令下,竟是完全不給汐姮說話的機會,幾個弟子同時朝汐姮刺來,以她此刻的凡人之軀,受一劍都會魂飛魄散。

汐姮抬眼,目視前方。

眸內墨色漸漸變淡,隱約有金光翻湧而出。

她忽然抬手,纖細白皙的手指隔空一點。

那劍再也無法往前一寸。

那些弟子瞪大眼,像是沒料到她這麼強。

汐姮右手一抬,隔空抓著其中一人的頭,狠狠往下一摁,那人“砰”的一聲,直接在她跟前雙膝跪下,整個人都凹進了泥地裡,絲毫不能動彈,滿臉屈辱地瞪著她。

她笑:“一群廢物。”

其他人一時傻住,像是沒想到瞎貓碰到死耗子,她居然還真是裝的,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汐姮食指輕輕一抬,指尖神力飛出,嘩啦啦將他們全部撂倒,兵器散落了一地。

“妖女!你果然是裝的!受死吧!”

應墟真人大怒,當場命人催動劍陣,無數靈劍朝汐姮天靈蓋刺去,勢要讓她血濺當場。

汐姮嘲笑他:“半身入土的老東西,真是白活了幾百年,就這種破爛陣法,居然有臉拿得出手。不怕人弱小,就怕人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還敢班門弄斧,真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