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撫我頂(2 / 2)

又一道雷劫劈下來,衡玉之前為了擋住四九雷劫手段儘出,如今已經沒有其他法寶能夠去抵擋天劫,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稍稍能安慰她的是,“陸宋”比她還要淒涼很多,如今身上的氣息已經越來越弱了。

“嗬。”越發微弱的輕笑聲從衡玉身後傳來,“化神修士喋血,還真是一副美麗的畫麵啊。”

衡玉神識有些昏沉,聽到這話意識到不對,連忙往雷劫之外看去。

即使在浩大的雷劫之中,她也能隱隱約約聽到啼血的鳳鳴,聲聲高昂,聲聲泣血。整個漆黑的夜色一點點被血紅色所取代,眨眼之間,大雨傾盆。

一代化神修士,身隕。

衡玉的心一瞬間提起來,果然,聞祖師出手了,身隕的又是哪一位祖師呢?清河祖師還是於祖師?

視線之中,一道染血的身影踉踉蹌蹌踏空而行,降臨在齊玉峰上。那席身穿白裙的身影並不陌生,正是三位祖師中唯一一位女祖師,清河祖師。

她的視線偏移過去,望向另一個踏空而來、氣息完好的聞祖師,眼底,一點點燃起殺意來。

天邊的雷劫雲層仿佛是感覺到了她外溢的殺意,越發暴動起來。

“聞道子,你身為歸一宗老祖,卻親手將屠刀斬向同門。”清河祖師吐了一口血。

聞道子早已在後山設下埋伏,她能逃出來還是因為於師兄舍命相救。清河祖師站在這一場大雨中,沒有動用靈力護身,任由暴雨打濕她的身體。她聽著那悲戚的鳳鳴,明明化神修士早已情感淡漠,她卻一點點紅了眼圈。

隨之而升騰起來的,則是無儘的殺意。

“你乃宗門化神祖師,若想要什麼,宗門都可傾儘全宗之力為你提供,你到底為什麼……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來。

聞祖師踏空而行,感受著體內越發澎湃的靈力。

他臉上一點點浮現出和陸宋一模一樣的符文,隻是比起陸宋脈絡淺淡的符文,他臉上的符文早已化為實質的黑色,而且有向他另外半張臉擴散的跡象。

張牙舞爪,就像是一個活著的邪惡東西。

“以我的資質和實力,若不是天道斷絕,我怎麼可能被困在滄瀾大陸不能飛升。兩千年了,不能飛升已經成為我的執念。”聞祖師冷笑起來。

他一揮袖子,化神修士的威壓沒有遮掩,齊玉峰那裡站著的所有弟子全都承受不住化神修士的威壓倒在地上。

“我手裡的劍染上於師弟鮮血,奪取他的性命後,我明確感受到自己如今距離飛升隻有半步之遙。”他望著清河祖師,手中跟隨他多年的劍上還染著於祖師的血,偏偏他一身玄衣不染半點血跡,臉上的笑溫和而從容。

若不是那半臉的黑色符文充滿邪念,這樣的他就像站在雨中拈花一笑的佛陀,慈眉善目。

“等我殺了師妹,我就能踏出那半步飛升了,即使天地法則也攔不住我。”聞祖師朗聲笑起來。

清河一臉失態望著聞祖師,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個原因導致聞祖師對她拔尖相向,“師兄,你執念太深,早已入了魔。而且怎麼可能有這等邪惡功法,靠殺人就能提升修為。”

聞祖師笑起來,滿不在乎,“等我殺了師妹飛升到仙界,師妹就知道有沒有了。”

衡玉一直緊緊望著這一幕,右手下意識攥緊。

那個邪肆的聲音再次在她耳邊響起,“師妹是不是很想殺了他?”

衡玉沒反應。

“陸宋”嗤笑出聲,“那我便如師妹所願。”

他話音未落,那裡正一步步走進清河祖師、已經提起劍來的聞祖師突然身形不穩,有血跡從他嘴角滲出。

衡玉感應到死亡的威脅,猛地往旁邊爆退,卻被一道冰涼的劍鋒刺透身體。

“嘖嘖,竟然隻刺中了腹部,師妹運氣真好。”

前一刻還氣息衰頹的人,此時此刻竟然已經完好無損,一身龐大的氣勢從他體內湧出,此時此刻他分明已經晉入結丹後期。

可這怎麼可能……

但望著“陸宋”臉上的符文,再聯想到聞祖師剛剛那一番話,衡玉突然明悟了。

拔劍向同道,竟然可以提高修為!

好一個“人心如鬼蜮”。

陸宋的修為已經突破了結丹後期,可他還沒有停,氣息依舊在節節攀升。與之相對的,則是雷劫之外氣息一點點衰弱下去的聞祖師。

他的頭發寸寸成雪,前一刻還帶著毀天滅地氣勢的化神修士,此時此刻竟然已經有了油儘燈枯之象。

衡玉一瞬間,竟覺荒涼。

此時此刻,伴隨著入體的冰涼劍鞘,劍上彌漫的黑霧也在她的體內蔓延,試圖侵入她的經脈中,沒辦法侵入後,也如附骨之疽試圖紮根在她的血肉中。

隱隱約約,識海中好像有一道充滿邪念與蠱惑的聲音在問她:“你可有恐懼?”

恐懼嗎?

末法紀元如此殘酷,若是她的猜想成真,被這些黑霧侵蝕後斬殺同道之人便能增進修為,那這片天地,還有希望嗎?

她並不恐懼,隻覺悲涼。

“你可有**?”

人活著,總會有追求,總會有**。但**與邪念是不一樣的。

她選擇走上殺戮之道,不是因為嗜殺,隻是為了用手中之劍在這末法紀元走出一條道路來。

她所求的道尚在,所以她無堅不摧。

衡玉從這種昏沉狀態中回過神來。

她唇角一點點勾起來,露出冷笑,原來如此,黑霧能夠放大人心底的心魔,若是被心魔所控製,那就會為黑霧所侵蝕。

而她劍心圓滿,所以黑霧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刺入腹部的劍一點點從她身體裡退出去,衡玉倒在地上,一隻手支著地。“陸宋”居高臨下冷冷望著她,眼底又帶著幾分掙紮與愛慕。

感受到識海中陸宋的劇烈反抗,原本舉劍要殺她的“陸宋”瞥了眼衡玉,收好手裡的劍直接邁步離開了。

就算暫時留她一條性命又如何,最黑暗動蕩的年代已經開啟,她已經沒有成長的時間了。

最後一道雷劫被“陸宋”擋掉,衡玉眼睜睜看著他快速瞬移到已經油儘燈枯的聞祖師身邊,手印一結,聞祖師氣息頓時緩緩消退,他一劍送入聞祖師的心臟,沐浴他的心頭血。

稱霸滄瀾大陸幾千載的一代化神修士,就此身隕。

而“陸宋”的氣息再度暴漲,竟然直接將他推到了元嬰期。天邊剛剛消退的雷劫雲又逐漸有了凝聚的跡象。

“陸宋”望了眼重傷的清河祖師。他能殺聞道子是早有多番布置,而清河雖然身受重傷,但仍然是化神期修士,他瞥了眼天邊逐漸凝聚起來的雷劫,終於決定不再久留,先去找個地方度過雷劫。

他把聞祖師身上的一個令牌取下,然後取出破界符離開歸一宗。

他這一連串行為極快,快到重傷的清河祖師釋放出化神修士一擊後甚至都沒能擊中他,隻是打在了已經閉合的空間裂縫中。

衡玉取出丹藥服下,暫時壓製住自己的傷勢,踉蹌著走到清河祖師身邊。

因為修為低下一直呆在一旁的傅修竹走過來攙扶著她。

掌門已經身消道隕,傅修竹餘光掃過掌門倒下的地方,心中殺意大起,同時而來的,還有他對實力的渴望。

是他太弱了,以至於在剛剛那種情況下連被允許靠近的資格都沒有。

“祖師姐姐。”衡玉走到清河祖師身邊,向她行了一禮。

清河祖師咳了兩聲,她明明還在吐血,著急的第一件事卻不是自己的傷勢。她望著傅修竹,沉聲道:“修竹,你去看看你師父身上的掌門令可還在?”

傅修竹不敢耽擱,連忙過去。

他找遍了掌門的乾坤戒指,然後,向望著他的清河祖師與衡玉緩緩搖頭。

“也許掌門把他放在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衡玉柔聲安慰道。

但她也知道,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門規規定,掌門必須隨身攜帶掌門令。以掌門師伯的性子,不可能會違背這條規矩。

“玉兒。”清河祖師抓著她的手腕,臉色有些難看,“你可知一件事,護山大陣必須由掌門令或者化神祖師攜帶的特殊令牌方才能夠開啟。”

護山大陣關係到宗門的生死存亡,非宗門生死存亡之際不得開啟護山大陣。如今沒有了開啟護山大陣的鑰匙,也就意味著歸一宗失去了最後的屏障,生生暴露出來。

若是有朝一日有敵對勢力大舉進攻歸一宗,那麼歸一宗就缺少一個可以護住山門、護住宗門內實力低下弟子的屏障。

更何況現在的歸一宗已經失去了底氣。

兩位化神修士身隕,一位傷了本源,留守在宗門內的元嬰修士全都出了事,前去丹宗支援的元嬰修士不知情況如何。

誰能想到,在末法紀元的時候,最先淪陷的宗門……

竟然會是昔日實力最強的歸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