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格調(1 / 2)

傅舒回到傅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她往後院方向走去, 路過庭院時聽到庭院那裡有舞劍的動靜, 不由走了過去。

傅逸察覺到動靜, 收了手上的劍招,回身笑著與傅舒點頭問好,“舒兒堂妹已經報名寧衛軍了?”

傅舒今日外出換了身騎裝,平時披散在肩上的長發全都挽了起來, 五官輪廓本就線條分明, 這樣一來更是顯得整個人格外乾脆利落。

她回了傅逸一禮,說道:“是, 今日前去報名的人很多, 舒還見到了很多其他世族的女郎君, 就連清河儷氏、寧郡林氏嫡係的女郎君都露麵了。”

正用帕子擦拭額角的傅逸手上動作一頓。

四大世族女郎君齊聚, 誰的出身又弱於誰呢,如此一來寧衛軍豈不是要陷入爭權的尷尬境地裡?

傅逸將帕子取下, 望向傅舒, 想要詢問她一些細節, 卻從傅舒滿含憂色的臉上看出對方此時的想法與他是一樣的。

傅逸心中頓時一怔。

不對, 不是這麼回事。

四大世族的女郎君在一支幾千人的軍隊裡齊聚,寧衛軍肯定要陷入爭權的境地,這肯定是很多人心底的想法。

可是……以宋明初的才智,她會想不到這一點嗎?

如果她想到了,她為什麼還要坐視這些世族女郎君進入寧衛軍?

她一定有法子將寧衛軍完全掌控在自己手裡。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要拉攏那麼多世族女郎君做什麼?

除非她的目標並不是寧衛軍, 她隻是拿寧衛軍當一個幌子,當一個吸引天下人目光的靶子。可這麼一來,她的目標在哪裡?

傅逸眼中劃過一絲驚歎,如果不是他足夠了解那位女郎君,恐怕就要因為輕視對手而被錯誤的答案所蒙蔽了。可即使他看出了宋明初的目標不在寧衛軍,也猜不到她下一步棋要下在哪裡。

即使是還算了解衡玉的傅逸,也絕沒有想到對方手筆會這麼大,竟然想要執掌晉朝軍隊中最為精銳的、陳兵北境的十萬兵馬。

這個目標,就連宋禰都沒能馬上看出來,但這並不妨礙他給予衡玉幫助,幫著她將寧衛軍擴招人數爭取到了一萬人。

第一次報名人數達到了三千七百多人,隻要身體康健的女子全都被招入寧衛軍中,安排職務時除了清河儷氏儷雅、寧郡林氏林靜被點為百戶長外,其他世族女郎君全都老老實實從小兵做起。

軍隊沒有身份,隻有能力,衡玉在眾人進來的第一日就明確告訴她們,她隻會按照眾人的表現去分配其餘空缺的職務。

何珈旁觀了幾天,感覺自己好像明悟了一些事情。

她指著簇擁在衡玉身邊的儷雅、林靜兩人,挑眉道:“所以你們三人早就認識?”

儷雅的兄長正是儷遠,她與衡玉有舊何珈不算意外,隻是寧郡林氏素來低調,也不知道衡玉怎麼和林靜相熟的。

林靜抿唇笑了笑,“明初每一步棋皆下在眾人所思所想之前,跟著這樣的勝者做一枚決定勝負手的棋子,見證榮光的到來,不也是一件幸事嗎?”

做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與做一枚決定勝負手的棋子是完全不同的,她與宋明初論起相熟來,其實碰麵的次數也並不多,但很多事情不需要多言,宋明初所求也是她所求,兩人利益相同,這就夠了。

儷雅則抬手挽了挽鬢角碎發,笑得溫婉動人,“朝中諸人皆在等著看我們反目爭權的好戲,而我們則借此徹底擴大寧衛軍人數,實在有趣。”

何珈還是有些驚訝,“那其他世族女郎君?”

林靜替她解答了疑惑,“她們隻是突然入局之人罷了,能為我們所用很好,不為我們所用也無妨。”

何珈恍惚點頭,目光落在一直安靜跪坐的衡玉身上,臉上漸漸浮現幾分歎服。

“下一步我們該做什麼?”何珈問道。

“還要再等等。”寧衛軍剛剛起步,她的資曆也不高,一切都還需要時間。

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半年後。

半年的時間,足夠寧衛軍裡四千五百名士兵徹底脫胎換骨,她們雖然還沒有經曆過戰場的洗禮,但身上已經有了百戰之師的風骨在。

訓練成功一批軍隊後,寧衛軍很快就開始了二輪擴招。

這一回擴招比起第一回來,場麵顯得更為火爆。

花木蘭替父從軍、軍功十二轉的故事早就在各地酒樓說書人的宣傳下傳到四海八方,就連北邊大衍朝的子民也都聽聞了花木蘭的事跡。

與此同時,有關昔日寧衛軍的英雄事跡也在各地流傳開來,所以寧衛軍二輪擴招的消息提前了半個月宣傳出去,一些距離洛陽較遠的城鎮都有女子趕了過來報名。

何珈尋了個麵攤,與衡玉在麵攤上解決午飯。

衡玉安安靜靜吃著碗裡的麵,何珈則有些心不在焉地挑著碗裡的麵,目光時不時落到人山人海的報名處那裡,直到衡玉碗裡快見底了,何珈這才回過神來,快速吃完碗裡的麵,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對衡玉道:“寧衛軍的訓練要求完全是按照虎師要求訓練的,這樣一支隊伍如果訓練出來,僅僅留在洛陽駐守委實可惜了些,你要……”

她抬起頭來,緊緊盯著衡玉,“要帶她們到戰場上嗎?”

“羌人那邊最近有些不太平,很難說什麼時候就要出亂子了。”衡玉輕聲道。

羌人?

不對,羌人隻是北境一個政權罷了,除了羌人之外還有匈奴、還有鮮卑、還有狄戎等政權,而且北境最大的政權當屬衍朝。

那麼明初你的目光到底落在了哪裡?

如果寧衛軍主將的身份不夠資格,那麼要什麼身份才夠資格?

是了,是北境十萬兵馬統帥。

“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勞。”何珈突然站起身來,俯下身子恭恭敬敬行了大禮。

北境號稱十萬兵馬,但這十萬兵馬指的是它的精銳士兵數量,若是連同夥夫、後勤、守城鎮的駐兵人數等等,北境兵馬當不下二十萬。

如今執掌北境的鎮國大將軍洪遠因為連年征戰的原因,現在身體已經很不好了,誰也不知道老將軍到底還能撐多久,如果她所效忠的將軍能接掌北境兵馬,那實在是太好了。

何珈壓抑住自己心裡的激動,安靜等著。

寧衛軍徹底擴招到一萬兵馬,那二十九位女郎君裡,林靜升到了副將一職,儷雅則是軍部文書,至於其他女郎君最低的也是百戶長一職。

世族不可能白白讓他們精心培養的女郎君過來軍隊送死,所以送過來的人都是家族中極為出挑的人物,能混到這樣的職位很正常。

其他普通出身的女子幾番競爭淘汰後,出挑的人物也都坐上了與她們的才能相匹配的職位上。

訓練素來辛苦,時日變更都變得有些恍惚起來,等何珈等人從訓練新兵中回過神時,時間就指向了年下。

寧衛軍這一段時間的訓練十分輕簡,一些家在很遠地方的女子都請了假趕回老家,家在洛陽附近的也都有假期,隻要保持每日正常的訓練量,其他的規矩衡玉都放得很寬。

終於能放半個月長假了,睡前傅舒還想著明日定要美美睡上一個大覺,誰知道生物鐘不夠給力,外邊天色微亮時她就已經睜開了眼睛。

想睡是沒辦法再睡過去的了,傅舒靠著枕頭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爬了起來。

貼身伺候的婢女聽到屋內的動靜,從外麵推門走了進來,柔聲笑道:“奴婢就猜女郎君今日定然還是要早起的。”伺候傅舒洗漱更衣。

換了身輕便的衣服,傅舒出了自己的小院,繞著外麵的庭院跑步。跑了兩圈暖了身子,傅逸那邊也出來庭院練劍鍛煉了。

傅舒停下腳步,倚著一旁的巨石懶懶看著傅逸舞劍。

傅逸沒有受到影響,徑自舞完劍招後方才收起手中的劍,挑眉看她,“怎麼不繼續鍛煉了?”

“無妨,時間還夠。”傅舒無所謂擺擺手。

傅逸眉眼含笑,瞥了她一眼,“你以往的行為舉止可沒有這般豪邁,看來你們將軍影響你頗多。”

話題談到了衡玉,傅舒的眼睛一瞬間就亮了起來,傅逸目光一錯不錯落在傅舒臉上,能清楚感受到傅舒的崇敬都是她完全發自內心的。

“將軍啊,因為將軍,我覺得我如今是越發難挑選到心儀的郎君了。”傅舒感歎。

傅逸臉上笑意一僵。

什麼?

傅舒臉上閃著八卦的神采,“話說回來,洛陽周邊很多女子都加入了寧衛軍,逸堂兄有沒有發現近來洛陽的喜事少了不少。”

傅逸:“……”

他家堂妹以前也是個性情溫婉的人,不說彆的,至少婚事什麼的絕不可能如此坦然就掛在嘴邊提及,所以宋明初到底教了她什麼?

還有,如果傅舒不說,傅逸都沒怎麼注意過這件事。

如今細細回想,婚事的確是要少了不少啊。

沒有人搭腔也不妨礙傅舒繼續興致勃勃說下去,“這一次放假後,女郎君都還勸我們著眼著眼自己的婚事,說了如果寧衛軍裡的士兵要辦喜事,軍隊那邊會有特殊待遇提供,畢竟增加我朝人口也是很重要的。”

“且不說寧衛軍有多好,就說洛陽現在我知道的郎君,完全沒有人能夠比得上我們將軍。”說到這時,傅舒才緩過神來發現她打擊的範圍太大,裡麵就包括站在她麵前的堂兄,連忙補充道,“當然,逸堂兄和宋氏的那位宋安平郎君一直都是洛陽女郎口中的傅郎、玉郎。”

傅逸:“……你們寧衛軍的人都是這麼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