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臣篇(1 / 2)

南方齊淩冠禮的盛況情報傳回到北方, 魏道子多看了幾眼,就把情報放到自己手邊, 尋出龜甲和銅板繼續推測。

吉。

測出來的結果先是“吉”, 可不知為何, 魏道子卻又再次把攤開的龜甲與銅板收攏到手心, 再次擲出。

大凶。

竟是和剛剛完全相反的卦象。

魏道子這一回沒有再重新算, 他隻是靜靜望著桌案上的龜甲,凝神靜坐, 一直到門外傳來的行禮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將軍。”魏道子起身, 向傅致拱手示意。

現在傅致已經擁兵自立割據一方, 再稱“世子”就不合適了, 所以他手下的人都喊他為“將軍”。

傅致大步走進室內,一眼就看到魏道子乾淨整潔的桌麵上正攤開擺列好的龜甲等卜卦之物, 不由笑道:“先生好雅興, 一大早上也在起卦。”

魏道子搖搖頭, 將龜甲和銅板收起來放回到遠處,“卦象已亂, 多算無異。”

有人的命數足以遮掩天機, 讓前方天機朦朧, 他的卜卦之術在牽扯到那個人的事情上,已經廢了。

傅致看似溫和的眼底劃過一絲狠意,“先生,我欲除掉一人,還請先生為我謀劃。”

魏道子抬眼, 好像早就猜到人選一般,“將軍忌憚的可是齊淩的老師祁衡玉。”

“正是,當年的事情我查到了不少,若不是她,齊淩絕對走不到今日這一步。而且如今她在齊軍負責錢糧一途,是內政的一把好手,若是能除去她,齊軍絕對會出現大亂。”傅致又笑了笑,“至少,齊淩絕對會出現慌亂,他太過倚重祁衡玉了。”

頓了頓,傅致建議道:“人心異變,先生不妨攪亂人心。”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若是他身邊有像祁衡玉一樣隱隱與他對半劃分勢力的存在,他明麵上如常,暗地裡卻絕對會忌憚。

將心比心,傅致覺得要離間齊淩和祁衡玉並不算難。

流言傳播得很快。尤其是流言裡的當事人乃齊軍中權勢最大的兩個人。

欺上瞞下,功高蓋主,心懷不軌,結黨營私……衡玉的罪名一下子就被搜羅出一大堆。

看完何陶特意派人送過來的流言,衡玉眨了眨眼,和係統感慨,“你彆說,細想一下,這些罪名好像都對得上號,傅致那邊也是有能人的啊。”

【……零,你怎麼這麼淡定?】

“這就叫淡定嗎?”衡玉擺手站起身,把書房的門推開,吩咐守在門口的侍衛,“夏日煩悶,去德盛居給我打包一桌他們的經典菜色。”

合上門,衡玉對係統道:“你看,這種關頭我還有心思考慮晚上吃什麼,這才叫淡定。”

【……】

【……我剛剛查了一下,按照流程你好像需要自辨一下】

衡玉隨意笑了笑,抽出折子提筆批複起來,這一批複就是將近一個時辰。

外麵不知何時已經下起雨來,淅淅瀝瀝,敲打在窗沿、屋簷等處。

衡玉托著腮翻看起話本,半晌突然提高聲音把守在門口的人喚進來,命他將左五尋來。

左五正在軍營裡巡查,聽到傳訊過來時還披著一身輕甲。他行完禮後,看著衡玉欲言又止。

衡玉好整閒暇地把話本合上,抬頭去問左五,“那日讓你收買亡命之徒去刺殺傅致,事情做得如何了?”

“回稟將軍,已經處理妥當。”

衡玉又多問了些軍營的事情就讓左五退下,呆坐片刻又命人將何陶傳來——何陶如今主要負責情報工作。

“傅致那邊的人總喜歡玩些我玩剩下的。”衡玉隨手將一本小冊子遞給何陶,“把裡麵的流言全都傳播開,讓傅致也應對應對這些流言,我倒想看看他能不能心裡不留疙瘩。”

以彼之道還彼之身,這是她一貫喜歡的作風。

等到把這些事情都交代下去,衡玉才起身去尋齊淩。齊淩正在殿內處理政務,聽到外麵的傳報聲也不抬頭,筆下不停,“老師您來了。”

“糧草充足,武器也徹底裝備完全。秋收之後,正式發兵北上吧。最遲明年秋天,我要看到傅致的人頭。”

齊淩筆下一頓,抬頭微笑,“那些流言激怒老師了?若是老師看著不順眼,我都會處理好。”

欺上瞞下,功高蓋主,心懷不軌,結黨營私……

這些所謂的“罪名”,都是他所樂意的。

帝王治理天下,權柄從來都不是隻係在帝王手裡,他需要把權力分給朝臣,分到地方。既然權力總要下分,他為什麼不能給他最信任的、能力最為出眾的老師,劃分他所能給予的最大權力。

傅致小瞧了他的心胸。

兩者若是境界不同,所謂將心比心,不過是場笑話。

衡玉擺手,“無妨,傅致不是對你將心比心了嗎,那就且讓他自食惡果。”

“先亂他心,再奪他命,頗好。”

*

傅致與魏道子離間衡玉與齊淩的關係,衡玉便將矛頭對準了傅致、魏道子,以及傅致、戴青青。

魏道子造謠說她欺上瞞下,功高蓋主,心懷不軌,結黨營私……難道他所處的位置,又比自己手持的權柄少很多?

戴青青武林江湖兒女,傅致幾次遭到江湖人士刺殺,那些人裡還有戴青青的愛慕者、朋友,難道刺殺之事戴青青當真一點兒也不知道?

傅致聽到外麵流傳開的流言,對著跪坐在他下方的魏道子輕笑,“我離間祈衡玉與齊淩,他們現在反過來將計就計亂我之心,先生勿憂,我不會輕信這些話。”

等魏道子離開後,傅致卻忍不住微微擰起眉來,片刻方才緩緩展眉。

魏道子回到書房枯坐片刻,突然起身,從身後架子上將跟隨他十多年之久的紫簫笛握在手裡——

他捫心自問,自己一言一行皆不出格,至少沒有祈衡玉那般攬權,但傅致終究還是對他起了疑心。

因為那些流言嗎?

不,是因為本來就不夠信任。

北方的消息傳回南方,衡玉站在點將台旁,將信鴿爪子下綁著的紙條取下來揭開,快速掃了一眼,唇畔微揚,對著正站在點將台中央的齊淩輕點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