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小林老師 二更(2 / 2)

營業員冷笑道:“大媽,你可彆不講理。難道要我們不信秤,光信你手上的數?”

看熱鬨的人哄堂大笑,紛紛指責農婦無理取鬨,耍無賴。

農婦氣呼呼地拎米走出供銷社。她眼角泛出了委屈的淚花,因為有理辨不出來,她忿忿地握緊了手,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大媽,能告訴我怎麼回事麼?”林蔓叫住了農婦。

林蔓看農婦的委屈樣子,覺得不像是無理取鬨的人。再加上,以她的了解,供銷社裡的人改秤短斤,並不是沒有的事,而鄉下的農婦看不懂秤,全憑生活經驗,以手上的重量為秤,有時比秤還準,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農婦抹了一把眼淚,將事情的原本告訴林蔓。事情,無非是林蔓聽到的一樣。農婦買十斤米,營業員秤米給她。農婦以為營業員短了斤兩,營業員不承認,轟農婦出來。

“我教你一個辦法!你照我教的話說,那個營業員一定乖乖地補米給你。”林蔓對農婦說道。

農婦興奮地瞪大了眼:“真的?你說,隻要能要米回來,讓俺說啥都行。”

林蔓附耳對農婦說了三兩句話,農婦一一地記下。

末了,農婦不可置信道:“這樣就行了?”

林蔓輕笑道:“你和他理直氣壯的辯理,為的是讓周圍的人信你。你隻堅持秤有問題這一件事,不斷地重複著一句話,次數多了,圍觀人的心裡就會加深印象,再加上你堅決的態度,到時候自會有人站到你這一邊。人都有從眾心理。隻要有第一個人站你一邊,為你說話,那麼這樣的人就會越來越多。尤其是你是勞動人民,人們對你會天生帶著一種眼光,覺得你老實,不會騙人。”

農婦擔心道:“那要是營業員還堅持呢?”

林蔓道:“他一定會堅持啊!說他秤有問題的人越多,他越是會咬緊牙關。所以我讓你在時機成熟了後,嚷嚷著要人報公安,讓公安來查。之前的一係列辯爭都是為這個做鋪墊。前麵營業員已經夠怕了,怕被人拆穿,但還強忍著不承認。等你把公安一扔出來,他立刻給你大米。”

農婦不解:“那為啥不一開始就叫公安來?”

林蔓搖頭道:“叫公安來沒用。那個秤他手上隻要動下就恢複正常了,根本抓不到。我讓你這樣鬨下來,說白了,就是要讓營業員知道你是一個會鬨的主,且會越鬨越大。賭他心虛。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就給你米了。”

農婦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她拎著米走回供銷社。

聽到供銷社裡傳出農婦鏗鏘有力的說話聲,林蔓笑了笑,轉身離去。她用不著看到結尾。因為她知道,但凡農婦聽她的話做,就不會要不回米。

果然,又過了些日子,林蔓在去圖書館的路上碰見農婦。農婦熱情地向林蔓打招呼,嚷嚷著要請林蔓到家裡做客。林蔓尷尬地笑道:“廠裡對我的調查情況還沒清楚呢?你最好離我遠些。”農婦滿不在乎道:“俺才不管什麼情況不情況呢!在俺心裡,你就是好人。”

接下來,林蔓和農婦又聊了許多。原來,五鋼廠新從周邊的農村招來了許多人做工。這些新入職的工人不少都帶著媳婦孩子進廠。

“那廠裡給你們安排工作了嗎?”林蔓問道。

農婦道:“唉!俺們都不識字,當不了工人。”

林蔓訝異:“你們男人不也認不了幾個字。為什麼他們有工作,你們就不行?”

農婦道:“男工女工條件不一樣。招男工,隻要有把子力氣就行了。可是招女工,都得先通過廠裡的基礎文化考試。”

林蔓眼前一亮,提出道:“這樣!你們要是不嫌棄我正停職接受調查,可以每天來我家裡。我教你們文化課,保證讓你們明年可以通過考試。”

農婦大喜道:“這感情好!那我們姊妹不就能進廠當女工了?”

林蔓點頭道:“沒錯,等你們當女工了,也就自己也能拿工資了。用不著看那些男人的臉色,問他們要生活費。”

農婦激動地啐道:“沒錯!以前有次買米少了斤兩,俺男人罵了我兩天,說俺糟蹋他錢。這感情好,等俺也掙工資了,才不看他臉色呢!”

就這樣,林蔓和農婦達成了協議。

第二天一早,農婦帶了她好多姐妹上門。大家都管林蔓叫小林老師。林蔓不收學費,讓學員每星期帶幾顆菜就好。這樣一來,林蔓的吃食問題頓時得到了解決。

來林蔓家上課的人,每天絡繹不絕。鄰居們對這些人紛紛側目。有人有意提醒農婦們,要她們彆和林蔓來往和說話,因為林蔓是個情況不明的人,正被政治科調查呢!農婦們皆不搭這樣話的話茬。有的時候,個彆人說得她們煩了,她們便兩手叉腰,直至著對方鼻子罵:“以後少對我們說小林老師的壞話,我們聽不慣……”

有人把農婦們上林蔓家上掃盲課的事說給徐偉聽。徐偉氣急敗壞,卻也拿農婦們和她們的男人沒辦法。為什麼?那些人可都是正經的八輩貧農。再加上有那麼多人都去林蔓家上課,法不責眾,總不能將他們都處分了!處分也沒明目啊!無法,徐偉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在心裡暗暗地恨著林蔓,拚命地另外找尋收拾她的機會。

這天晚上,掃盲班下課。林蔓站在門棟口,送走了所有的學員,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想走一走,散散心。

晚風習習,林蔓慢步出了門棟。

“高廠長,我開到她身邊好了。”司機對後排的高毅生說道。

搖下車窗,高毅生已經看了林蔓一會兒了。他看到林蔓與農婦們說說笑笑,打成一片,半點架子和清高都沒有。望著林蔓的背影,他不禁笑了:“竟有這樣的女孩子,都這種境遇了,居然還能把日子過的有聲有色。”

司機道:“那我是把車子開到樓下等著,還是追上去?您不是說要接她回去嗎?”

“不用了,我們走!她現在這樣也挺好。”高毅生欣慰地笑了,搖上車窗。

一輛軍綠色的吉普發動了引擎,與林蔓背道而馳。

林蔓沒有看到高毅生的車子。

天上掛著一輪慘白的月亮。清冷的月輝灑在林蔓的腳下。

林蔓走著走著,追踩著月亮的影。忽然看見前方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驀地站停了腳步。

秦峰走到她的麵前,對她輕輕地笑。

頃刻間,原來林蔓不以為意的所有苦難瞬間都湧上了心頭,好像滔天的巨浪一樣,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她鼻子一酸,撲進了秦峰懷裡。

秦峰寵溺地輕撫林蔓的肩背,柔聲地安慰:“沒事,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