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舉起自己的袖子給雪梨看，溫和道：“仙子你看，我們四個人穿的，都是青衣吧？”
他說：“我們杏林峰是醫道大派，整個仙門共有一千三百四十八峰，有一些山峰是用來培植靈草藥花、飼育靈獸的，還有一些山峰則是供弟子門徒修煉，這些山峰各有峰主，峰主名下則有弟子不等。但這麼多山峰峰主，每個人擅長的醫道方向和醫道觀念都有所不同，最後按照理念不同，就大致分成了青衣派和赤衣派，雙方每隔五年同輩弟子乃至峰主師父間都會進行較量，比拚醫術，這便是杏林會。杏林會除了我們本門弟子外，還會邀請其他醫道仙門，但因為其他仙門大多不成氣候，主要還是我們青赤兩派間進行較量。”
他停頓了片刻，補充道：“如今青衣派的師父弟子都居於西邊峰，赤衣派的則居於東邊峰，雖然衣服不同，但畢竟還是同門弟子，平時常有來往摩擦，合作競爭都不少。”
雪梨疑惑地問：“赤衣派和青衣派，是什麼理念不同？”
大師兄道：“青衣派重醫法道術，勝過湯藥；赤衣派重湯藥，勝過醫法道術。”
原來如此。
雪梨一聽就明白了。
凡間的醫生給凡人治病，大抵也是外動和內服兩種，換到修仙醫道，就多了很多可用的醫道術法，還有仙丹靈藥，效果和使用範圍都比凡間大了很多，但究其本質，還是差不多的。
大師兄也靦腆地詳細解釋道：“一般來說的話，青衣派更擅長外傷，赤衣派更擅長內病，但無論是醫法還是湯藥，隻要融會貫通，最終都是能夠救死扶傷的。再說，我們也不是學了一種，就不碰彆的了，我們兩邊醫法和湯藥都是會學的，無非是哪方麵更擅長罷了。”
雪梨聽是聽得明白，隻是在她看來，這兩種方式都是醫仙很重要的治療手段，根本沒必要分個高低。
她問道：“你們兩派的弟子裡，就沒有兩邊都很擅長的嗎？”
大師兄微微一怔，回答：“有，不過最近幾百年來，隻有一個人。”
雪梨問：“誰呀？”
大師兄麵露些微懷念神往的神色，道：“林韶師姑。”
雪梨定住。
一旁的小師妹卻在聽到這個名字的刹那，立刻不屑地“嗤”了一聲，氣道：“師兄你竟然還提她！若不是這個人，我們青衣派怎麼會像今天這麼慘！”
大師兄皺眉喝止：“不許胡說！”
小師妹彆喝得噤了聲，但明顯還是憋著口氣。
大師兄回頭對雪梨道歉道：“對不起，林韶師姑在杏林峰已經十五年以前的事了，小師妹今年才十四，林韶師姑在的時候，她還在她娘肚子裡沒出來，根本沒有見過林韶師姑本人，反倒是聽其他人道聽途說了許多，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雪梨知道“林韶”是姨母在凡間的名字，她裝作不經意地點了點頭，問：“你們說的林韶，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她當初是出了什麼事？”
大師兄道：“林韶師姑是杏林峰長我們一輩的前輩，她師父也住在西邊峰，嚴格的來說，當年是我們青衣派的人，在她那一輩的弟子中總排行第十六，是十六師姑。但是林韶師姑天縱之資，驚才絕豔，道術、丹藥無一不擅長，甚至還自己發展出許多連前人都不會的醫術。她雖然入門的時間不算最靠前，但僅僅拜入杏林峰一年，就超越了與她同輩還年長她許多的大師伯，成為了杏林峰最受期待的弟子。當時的師祖們都說，師姑這般天資，將來一定是會成仙的。”
雪梨從其他人口中聽到關於韶音姨母當年的評價，微微失神，不禁垂了眸。
她問：“那後來呢？林韶仙子為什麼不在杏林峰了？”
大師兄遲疑了良久，似乎是覺得這些事不該與外人提。
但他想想雪梨是神仙，又是他們的救命恩人，還是說了。
“林韶師姑出事，正好是在十五年前。當年的杏林會前夕，杏林峰宴請道門百派，不僅僅是醫道各個仙門，還有不少其他修士也來杏林峰拜訪。誰知道一個其他道門的宗主之子吵著說要見最有名望的林韶師姑，不顧他人阻攔帶著一群峰內峰外的弟子闖入了林韶師姑的住處說是等她回來，誰知卻在林韶師姑桌子上看到許多她與昔日病患來往的信件。”
大師兄停頓了片刻，這才繼續往下說：“信中寫著她過去好幾次醫治病人，施展的‘神技’，實際上都是裡應外合作弊出來的，就是為了叫響韶音師姑的名聲。”
“那個宗主之子拿到了那些信，立刻就跑到宴會上當著眾人的麵給總峰主看。總峰主麵子掛不住，當時眾目睽睽看著，根本來不及細查，就匆匆綁來了正在檢查花草的林韶師姑，為平眾怒，將林韶師姐逐出了杏林峰。”
大師兄說到這裡，生怕雪梨仙子聽了也誤會，連忙補充道：“但這些都隻是那些人的片麵之詞！當時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搞清楚。我三歲就拜入了杏林峰，是見過林韶師姑的，單是那份對醫道的誠心和專注，她就絕不可能是做出這種事的人！隻是……”
說著說著，大師兄的神色黯然下來。
“原先我們青衣派總體是勝過赤衣派的，但在林韶師姑出了事後，赤衣派有不少人恣意散布我們青衣派弄虛作假的謠言，將許多未正式決定拜哪位師父的備選弟子都哄入了赤衣派。還有一些青衣派原本的峰主弟子也改換了門麵，亦有人不敢再露麵，我們青衣派因此日薄西山，比以前弱了許多。小師妹也是因為這個才生氣的。”
他說：“不過，我是信林韶師姑的。說來還有一件事……林韶師姑被逐出師門那天，好多人都說見到了真正的神仙！還有人說神仙是來找林韶師姑的……那之後仙門裡麵消停了好一段時間，但是神仙離開以後，大家的記憶似乎也變得模糊起來了，後來就漸漸不曉得是真的假的。赤衣派當然篤定是假的，還說這也是我們青衣派散布出的謠言。我……我當時隻有八歲，還在外院當小弟子，不記得了。”
雪梨聽著大師兄說完全部的故事，在講到神仙時倒是停頓了一下。
她以前對仙界的事情也不懂，但後來聽子嵐說，神仙若是在凡人麵前現身後，不想讓他們記得太多影響命數，凡人的記憶是可以慢慢模糊掉的。雪梨這一回不想模糊，不過按照大師兄這樣的說法，當年倒真有可能是有神仙去找姨母了。
不過，他們找姨母做什麼？
雪梨麵露迷茫。
但就在這時，大師兄略略苦笑，重新道：“還是不說這些舊事了，我們說回之前的話吧。仙子如果想打探消息，來我們杏林峰應該是最好不過。而且杏林會馬上就要到了，峰中到處都在招待外來的客人，不僅僅是有仙門道派的醫仙，許多散修也願意過來拜會！仙子若是願意，完全可以以散修的身份住到杏林峰來，還可以參加杏林會，活動一下手腳。”
說到這裡，他定了定神，才繼續往下說。
“每年的杏林會，頭名都是會有獎品的。今年的獎品，仙子說不定也會有興趣。”
大師兄道：“按照之前峰中透露的，今年頭名的獎品，會是——”
他稍稍一頓。
“——玄日焱果。”
雪梨原本心不在焉，但聽到“玄日焱果”這四個字，當即豎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