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更哦~(1 / 2)

十一格格是團寵 滿汀洲 18936 字 3個月前

“侍疾?”小公主撓頭, 眉頭擰得死緊:“可是大前日裡,烏庫媽媽還好好的!怎麼……”

就到了要皇阿瑪放下手中朝務,去慈寧宮侍疾的程度了呢!

貴妃娘娘的心也沉到穀底, 怕到無以複加。

給小公主換衣服的手都涼得要命,抖個不停。偏這, 她還得安慰女兒:“福福不怕,沒事兒的。烏庫媽媽吉人自有天相, 肯定能順利過了這關的,肯定會!”

“就算……”

貴妃咬牙, 屏退左右,著那拉嬤嬤死死守著外門。確定安全無虞後,她才緊緊地抱著女兒,貼在她耳邊輕聲囑咐:“死生有常,誰都免不了這麼一遭。你烏庫媽媽生於明萬曆四十一年,至今年逾古稀, 已是難得高壽。”

“就算這次沒熬過去, 也是喜喪之列。我兒萬萬切記,便你皇阿瑪命你給烏庫媽媽祈禱, 也不可再像前番翊坤宮時,那般地拚儘全力。”

“你烏庫媽媽已經暮年, 額娘的瑚圖靈阿還小著,還有無限高遠的未來……”

“可……”瑚圖靈阿皺眉:“烏庫媽媽對福福很好, 額娘說皇阿瑪是萬乘之君,不可以騙他!”

童言童語的兩句, 一是小公主的切身體會,一個則是貴妃娘娘一直以來的教導。

帝心難測,愛女又常伴君前。

為免她年幼懵懂, 不小心犯了忌諱,惹帝王厭棄。貴妃娘娘就著意引導她以一顆赤子之心麵對康熙,至真至誠,不做任何隱瞞欺騙。

如今女兒拿她的原話相問,怎不叫她淚水決堤?

“不不不,額娘以前都是亂說的,都是亂說的。福福記住,一定一定要記住。額娘這一生,就隻得你跟你哥兩滴骨血,你們才是最最重要的。”

“不管怎麼樣,你們兄妹倆都要好好的!”

“終額娘這一生,都再也不要看到你白著小臉兒躺床上,怎麼也叫不醒的樣子。你答應額娘,答應額娘好不好?”

瑚圖靈阿對手指,想說自己苦練許久,再不會出這種烏龍了。

可貴妃額娘完全不給她機會開口,就這麼眼淚汪汪滿滿祈求地盯著她。

小公主她……

她可真怕極了貴妃額娘的淚眼,忙舉雙手投降:“好好好,成成成。隻要額娘您收收淚,福福什麼都答應!”

小人兒雙手合十做拜托狀:“求求,求求您可彆哭了,哭得福福心都疼了。”

邊說,小公主還邊捂著小心口,當場給貴妃娘娘來了個幼年版西子捧心。

暖暖萌萌又貼心的小樣兒,直看得貴妃破涕為笑。狠狠把她摟在懷裡:“不想讓額娘哭,福福就聽話好不好?隻有你好好的,額娘才能好好的!”

瑚圖靈阿邊給額娘拭淚,邊點頭應承。

母女又親香了一陣,貴妃娘娘才重新梳洗,也換了身跟女兒同樣的湖藍色衣裙。力求不被汙個詛咒不祥的罪名,也無半點不關心太皇太後病情嫌疑。

慈寧宮中,康熙親手給老祖母侍奉了湯藥,給她擦了手臉,又看著她睡下。這才放輕了腳步來到側殿,著太醫據實以告,太皇太後的鳳體到底如何。

這話一出,殿中的空氣都為之一滯。

許久之後,老太醫才戰戰兢兢跪下:“回,回萬歲爺。太皇太後雖打從二十四年至今幾無病痛,鳳體看似康健無比。然終究是已有春秋,鳳體衰老不堪病痛也是有的。”

“恰今冬寒冷異常,風寒者眾。太皇太後這症候又殊為嚴重,用藥不到,怕於病情無益。藥力過猛,又怕娘娘鳳體禁受不住……”

老太醫長歎,淒然跪地:“老臣既受皇命,定當肝腦塗地。拚儘一生所學,將娘娘救回來。但……莊子雲,死生,命也,其有旦夜之常,天也。實,實非人力所能及也!”

他這話音一落,殿內便陷入死一般的靜寂。

就在老太醫以為自己活不過今兒的時候,殿內太皇太後就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康熙大步流星地往殿內去,哪兒還顧得上其他?

逃過一劫的太醫起身,趕緊又戰戰兢兢跟上。

已經被孫兒喂了口溫開水的太皇太後慈愛淺笑:“玄燁啊,這個時辰,你沒有政務?不過些許風寒而已,看著來勢洶洶,實則將養一段便罷。玄燁不必擔憂,更不必為哀家這個糟老婆子誤了江山社稷。”

康熙勾唇強笑:“是,些許風寒而已,皇瑪嬤必然旋即康複。但……”

“孫兒提倡以孝治國,自然得以身作則不是?否則又有何顏麵,去指責懲戒那些不肖臣民呢!皇瑪嬤就容孫兒在您這偏殿小住幾日,給天下臣民樹立個榜樣可好?”

“你呀!”太皇太後笑,抬手一指頭戳在他腦門上:“就是嘴甜,好的壞的都叫你說了。哀家若再不舍區區一席之地,還真就說不過去了!”

康熙故作吃疼地捂著額頭叫了聲,逗得太皇太後樂:“都執掌天下的皇帝了,還做這等小孩形狀,你羞不羞啊?”

“不羞!”康熙握著自家瑪嬤枯瘦的手,頗為動情地道:“孫兒便再大,也是皇瑪嬤的孫兒。便到白發蒼蒼,牙齒掉光,也還盼著您能喊我聲玄燁,敲敲我這腦門兒。”

“皇瑪嬤您,一定要好好的……”

太皇太後這才剛應了個好字,蘇麻喇姑便推門進來,言說皇貴妃帶著各宮妃嬪來給太皇太後請安。還獻上了自己不眠不休,連夜抄寫的《消災延壽藥師佛經》,問太皇太後可願一見。

太皇太後病中疲憊,本不欲應付這許多。

但皇貴妃到底身份不同,姿態又放得足夠低。太皇太後也就願意看著孫兒的麵上,給她幾分體麵。

不過很快,她就後悔了。

因為皇貴妃娘娘不僅帶了闔宮妃嬪,還有幾位皇女。烏壓壓的一群人中,唯獨少了永壽宮貴妃與最近頗得太皇太後寵愛的福瑞公主瑚圖靈阿。

太皇太後與瑚圖靈阿相處日久,最是明白她那一片赤子之心。

貴妃雖不如彆個嬪妃那般八麵玲瓏,一張巧嘴兒抹了蜜似的甜,那也不是個庸俗之輩。再舍不得乖乖愛女,也絕不會在這個檔口如此行事。

能出現諸多齊聚,隻缺她們母女的狀況,絕對是被坑了呀!

果然,這般心思在太皇太後心中一轉,出頭椽子鈕祜祿庶妃就已經開始陰陽怪氣了:“貴妃娘娘與福瑞公主竟然沒來麼?妾還當小公主對太皇太後那般親近孺慕,必然早早而來,日夜禱告,祈求上蒼保佑她烏庫媽媽早日康複。”

“誰說不是呢?”與她同住一宮的張貴人搭腔。

赫舍裡庶妃撇嘴,一臉的憤憤不平:“枉太皇太後那般疼愛小公主,比太子也不遑多讓……”

“庶妃慎言。”如今後宮實權一把手的皇貴妃彎了彎唇角:“你未開過懷,膝下也未養育過皇子皇女。自是不懂當額娘的,寧可萬死也不肯讓子女冒一絲絲風險的心情。到底……”

前頭十一阿哥高燒不退,小公主徹夜祈禱,就叫她足足昏睡了五個晝夜。

當額娘的都恨不得肝腸寸斷,哪兒還舍得她再冒丁點險呢?

介於康熙的封口令,後麵那兩句皇貴妃沒有訴諸於口。但是她相信,在場都是人精,該懂的都懂。

果然,她這話音剛落,就附和者眾了。

都在訴說太皇太後曆經三朝,輔佐兩代帝王。其間的種種不易,與對大清的卓越貢獻。你說若有法子救她老人家,便願長齋十年,她說願意帶發修行的,個頂個的願意嘔心瀝血。

絕不像貴妃那樣!

有皇貴妃前頭的鋪墊,再有諸妃後麵的衷心,頃刻就把並不在場的貴妃擠兌到了進退維穀的地步。

帶瑚圖靈阿來,就是為母不慈。為邀寵於太皇太後與萬歲爺,連親生愛女的性命都豁得出去。不來……嗬嗬,更是置太皇太後安危於不顧的大不敬、大不孝。

或者有鈕祜祿氏與一雙皇子皇女,今上不至於對她有甚過度處置。

但……

她再想如以往盛寵,便是千難萬難!

挺簡單個局,但皇貴妃知道表弟夫君最是個吹毛求疵的,處處追求完美。這點小事兒,卻足以成為鈕祜祿氏的汙點。而太皇太後雖已古稀之年,可若能至高無上活,誰還願意淒淒慘慘死呢?

哪怕為了那麼一絲絲渺茫的生機,皇貴妃也篤定了太皇太後會配合她!

但是……

同樣將她這點兒小花招看在眼裡的太皇太後隻笑:“宮中多年,哀家竟不知列位孝順如斯。既如此,哀家便受用一次,以免拂了爾等一片孝心。蘇麻,著人將小皇女們都帶回去,免得過了病氣。”

“皇貴妃等便都帶去後頭的小佛堂,著她們……”

“天寒地凍的,也彆太久。就,為哀家祈禱個一晝夜吧!相信諸妃誠感動天,必能讓哀家陳屙儘去,百病全消,咳咳咳……”

賣力表演許久,非但沒有達成目的,還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甫一聽到這結果,皇貴妃簡直懵了:“太皇太後,這……”

“這甚?”艱難止住了咳嗽的太皇太後冷笑:“難不成爾等的孝順都是嘴上說說而已,實則巴不得哀家這把老骨頭早點駕鶴?”

驚天巨鍋,簡直重如山嶽。

完全扛不住的皇貴妃咣當一個響頭磕下去,白淨腦門當時就微微見血:“冤枉啊,太皇太後!若可以,妾都恨不得以身相替,好叫您免了這番苦楚。”

“哦這樣啊!”太皇太後點頭:“既然佟氏孝順如斯,那區區祈福,便更沒問題了。蘇麻喇姑,還愣著做甚還不給你皇貴妃娘娘她們帶路”

“是!”蘇麻喇姑躬身領命:“娘娘們請。”

這……

數九寒天,滴水成冰時候,還正風寒肆虐著。

嬌生慣養的諸妃們,哪兒願意受著份兒罪呢?也就受了誆騙又被皇貴妃的話拿住,不能幫小公主母女聲援一二的宜妃、成嬪心裡不是個滋味兒,率先行禮,領命而去。

餘者無不如泣如訴地看著康熙,盼著他能憐香惜玉。

可太皇太後口諭已下,莫說她們。便是康熙自己,被要求到了也隻能躬身前去好麼?

於是媚眼拋了半天,也終究都給了瞎子看。

被她們寄予萬千希望的康熙隻輕咳兩聲:“天氣寒涼,蘇麻彆忘了多給娘娘們準備些炭火。也好讓她們虔誠祈禱,助皇瑪嬤早日痊愈。”

蘇麻喇姑忍笑應諾,看都不看諸妃丕變的臉色。

待到眾人魚貫而出,偌大殿內隻剩下祖孫兩個。太皇太後才孩子氣地撇嘴:“就這麼點微末伎倆,竟敢在哀家麵前弄鬼真是一群豬腦子。”

“想當年麟趾宮貴妃,衍慶宮淑妃等,哪個不智計百出,背景驚人哀家若是能被這點雕蟲小技騙到,這會墳頭草長的,怕是比蘇麻還高了!”

康·擁有一群豬腦子妃·熙,就很尷尬地輕咳了幾聲:“皇瑪嬤……”

“好好好!”太皇太後笑:“皇瑪嬤不說不說,給咱們玄燁留麵子。到底那好好歹歹,也是玄燁的皇貴妃,親表姐呢!”

“不過……”

太皇太後正色,滿滿嚴肅地看著康熙:“哀家也在這詭譎後宮打滾過,自然深知其中傾軋。鈕祜祿氏膝下有胤俄與瑚圖靈阿,佟氏心生忌憚,唯恐被取而代之甚至有天需對其屈膝。想著先下手為強,也是有的。”

“到底臥榻之畔豈容他人酣睡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時候,便是哀家也必不會手軟。但玄燁你記住了,瑚圖靈阿不是等閒公主。她是天降祥瑞,她的榮辱與我大清興衰相關!”

“所以後宮嬪妃再有幾多爭鬥,也不能牽扯到孩子身上。否則……”

“哀家叫她佟氏從祈福變成殉葬!”

也是這話說得忒急,竟讓太皇太後又猛咳了起來。

嚇得康熙忙又拍背,擦汗,喂藥等的好一通忙活:“皇瑪嬤彆急,孫兒心裡有數著。管叫後宮之中再如何拈酸,也絕沒人再敢朝孩子下手。”

“否則甭管她是誰,處於什麼樣的位,又有怎樣的出身。孫兒都必定秉公辦理,定讓她與相關涉事人等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不過,永壽宮那邊,孫兒想著……”

“不,你不想,也不許想!”太皇太後擰眉,正色道:“哀家相信太醫院諸太醫都不是吃乾飯的,假以時日,必定能叫哀家藥到病除。”

“便是不能,也是哀家的命數!”

“可……”康熙虎目含淚,看著太皇太後的目光中充滿了不舍:“皇瑪嬤,孫兒希望您好好的,長長久久地陪著孫兒。”

“皇阿瑪跟額娘相繼離世,孫兒……孫兒就隻有您這個血脈至親的長輩了!隻您在這慈寧宮裡好生待著,孫兒這心裡才安穩……”

太皇太後勾唇,拿帕子給皇帝孫兒拭了淚:“都萬乘之君了,還學小孩家哭鼻子,你羞也不羞”

康熙臉上一紅:“在皇瑪嬤跟前,孫兒隻是個孫兒。想總在您膝下撒嬌,總也長不大。哪怕是天塌下來呢,也有您笑著拍拍孫兒肩膀,說玄燁彆怕,皇瑪嬤陪著你呢!”

“皇瑪嬤!”康熙雙膝跪地,滿目祈求地看著她:“咱就試試,試試成不成?”

“雖則上次瑚圖靈阿昏睡了五天,可終究沒事兒不是麼?咱給她安排最好的太醫,用最上等的藥材。讓她好生將養,保證不留絲毫後遺症……”

太皇太後歎:“你怎麼保證,又跟誰保證呢?”

“我,我……”

“玄燁啊,皇瑪嬤今年已經七十有五了。從大明萬曆年間出生至今,曆經數朝,連帝王都培養輔佐了倆!再沒有比皇瑪嬤更懂得貪欲的可怕,人心不足啊!!”

太皇太後長歎:“若可以,皇瑪嬤也想長命百歲,永永遠遠陪在你身邊。可你要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皇瑪嬤終究會老,會死。而瑚圖靈阿前世甭管是個甚身份,今生也隻普通小公主一個。”

“單救胤禌一個,她就足足昏睡了五個晝夜。我這行將就木的糟老婆子,還不得讓她以命換命?才丁點大,小仙女兒一樣可人兒的小丫頭,你舍得?”

太皇太後這一問,小女兒的靈動模樣就不由浮現在康熙腦海。

生下來時白白淨淨,跟等閒嬰兒不同的可人。第一次翻身,第一次爬,第一次奶聲奶氣地喊他皇阿瑪。還有至今仍在乾清宮禦案上的那十二個金錠子,仿佛依然縈繞在耳邊的那句,皇阿瑪疼福福,福福也疼皇阿瑪啊!

點點滴滴浮上眼簾,映入腦海。

溫暖溫馨的叫康熙不由眉眼含笑,隻想想她可能會……

康熙就心如刀絞。

可眼前人不是彆個,是他皇瑪嬤啊!一直便護在他身邊,教導他、鼓勵他。將他從個懵懂孩童,一步步引領到如今的皇瑪嬤啊!哪怕隻有一絲絲的希望,他也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她藥石無靈,就這麼走向人生終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