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和藥(2 / 2)

“他也真的啟動了□□。”

“我做出拖延時間的樣子,讓他相信我是真的想讓他立刻炸死你,我還不斷刺激他……”

傅準的手攥緊,拳頭微微發抖。

“我給自己預留的時間是25秒。”

“如果倒計時25秒時,他還沒被我嚇到,還沒下令中止□□指令的話……”

傅準苦笑:“我就該投降了。”

沈西園的小手覆蓋在他微微顫抖的拳頭上:“後來呢?”

他反手握住她:“倒計時30秒時,他先撐不住了。在心理博弈上,我從未嘗過敗績,但隻有這一次,我真的是在硬撐,我半點兒底氣都沒有。”

沈西園沉默了一會兒,“這就是那天晚上的事?那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這有什麼不好說的?哦對了,你還沒說你怎麼發病的。”

傅準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裡:“我也是後來才想通的。當時跟二叔和梁淮心理博弈時,賭的是你的命,我情緒非常緊張,幾乎失控,一路硬撐下來……二叔和梁淮輸了,他們被警方帶走,因為涉及到的方麵很快,他們的案子不能公開。”

“那晚,也就是你離開後不久,我這邊就也結束了。但結束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有多緊張,我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了變化,這跟我以往發病時的征兆有些像,但比以往發病時要來得迅猛很多。”

“以往發病,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但這次,來勢洶洶。我幾乎沒有辦法做出反應,立刻讓唐晨送我去裴洲那,我怕你找我,怕你看到我那種樣子,我讓唐晨給你發信息,告訴你我要出國,而後讓人把我手機帶去國外……因為手機上有定位,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在醫院,可我也……不想對你關掉定位。”

“出國的人是唐晨安排的,不是我。我在醫院。”

“病發後,一般第二天到第三天,我就能清醒過來,但是會比較痛苦,全身骨頭像是碎了一樣,即便我自製力不錯,可也實在是沒辦法在那種狀態下起身。”

“一直到你和沈厚崇做肝移植手術那天,我才勉強能恢複行動。”

沈西園咬唇,被他握著的手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掌心,“那你到底是怎麼忽然發病的?違背了以往的規律。”

傅準說:“如果就這一次,我或許還不能確定,但是當我去醫院找你的時候,知道你就要被推進手術室,跟沈厚崇做肝移植手術時……我的身體再度崩潰,又一次開始迅速發病。”

沈西園愣住。

傅準說:“就在手術室外,你快要進去的時候,你還在生我的氣,不想理會我。我那個時候真的已經要控製不住了……”

沈西園忽然說:“你等等,我想想。當時你從樓梯一路跑上來的時候,你渾身……你渾身都被濃鬱得幾乎成墨色的紫氣籠罩……”

“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你的腿是因為紫氣下沉堆積造成的,人的血肉是承受不了過多紫氣,而你自身在不斷產生紫氣,那些紫氣消耗不掉就下沉堆積,沉在你腿部,導致你腿疼難忍。我之前一直奇怪,你怎麼能源源不斷產生紫氣。”

傅準目光專注地看她。

沈西園:“紫氣的顏色是非常非常淡的,我給你治療腿部的時候,那些紫氣全部聚集在一起,也隻能讓人看到淡淡的紫色。可是那天在手術室外,你跑過來的時候,你身上的紫氣已經濃鬱成墨色了,當時都把我嚇了一跳。”

“當時的你,完全就是一個紫氣炸彈,你要是當場爆炸了,可整個醫院極其周圍的生靈,都會受到影響,陰靈會瞬間湮滅,陽靈也會很不舒服。”

說到這裡,沈西園恍然大悟。

“難怪!就在你出國的第二天,也就是你發病後的第二天,我去醫院找過裴洲。我當時還跟裴洲說,覺得醫院乾淨得過分……就是醫院本來應該有很多陰靈的,就是因為各種原因滯留人間的鬼啊等等,可是裴洲的醫院裡,居然一個鬼都沒有,乾淨得過分!而我在醫院發現了陰靈被泯滅後留下的碎片。”

“我當時還在奇怪,醫院屬於陰陽兩界都承認的一塊餘地,隻要不出惡鬼,一般的陰靈是沒人會去管的。是誰把所有陰靈都給殺了?”

沈西園看向傅準:“原來是你!”

“你說你來移植手術室外找我的時候,當時就是正在迅速發病的狀態,可在我看來,你當時渾身紫氣源源不斷外泄,紫色濃鬱成墨,儼然就是一個紫氣炸彈……我猜,你發病,應該就是紫氣濃鬱到極致後,出現爆炸吧!”

“你在裴洲醫院發病那次,就是你的紫氣,把醫院所有陰靈都給絞殺的。”

“而在肝移植醫院這次,你又一次發病,又一次變身紫氣炸彈……”

沈西園說著,忽然臉紅了一下。

“當時我看到你的狀態不對,我就把你身上的紫氣給吸走了……後來我出來的時候,你也沒發病,證明你的怪病,的確就是紫氣引起的。對不對?”

她把紫氣吸走,團在她體內,結果正好用在沈厚崇身上,把沈厚崇的共享符給炸個稀巴爛。

看著她紅霞遍布的臉頰,傅準唇角勾起:“嗯,你的推論很有道理。我的怪病應該就是紫氣引起的。而我這兩次不按規律發病……是因為,你。”

沈西園看他。

傅準說:“在明若會所的時候,我跟二叔他們進行心理博弈,整個人緊繃到極限,擔心你擔心得要命。在肝移植手術前的這次,我也一樣擔心,一想到你可能會出事,我就開始失控……”

沈西園瞪他:“你這是打算都賴在我頭上了?”

傅準:“那你不打算負責嗎?”

“跟我有什麼關係!”

“在遇見你之前,我9個月發病一次非常規律,遇見你之後,擔心你一次,就發病一次……”

沈西園咬牙,“那你豈不是應該離我遠遠的?這樣不擔心我了,就不會發病。”

傅準握緊她的手:“離得遠一點,那就時時刻刻都在擔心,時時刻刻都要發病了。”

“何況,我不怕發病。”

“我已經找到藥了。”

已經淩晨一點了。

兩人並肩往回走。

誰都沒再說話。

剛才說了那麼多,兩人也都累了,此刻什麼都不用說,安安靜靜的挺好。

從小區後邊走回來,到前麵時,忽然有一輛車駛入,在小區另外一幢公寓樓前停下。

車上下來一個男人,瘦瘦高高的,光線太暗,看不清楚樣子。

男人下車後,繞到車子副駕駛,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扶副駕駛上的女人下車。女人挺著個大肚子,嬌聲嬌氣。

沈西園眼力耳力都很好。

黑暗和這點兒距離,並不能妨礙她看清楚聽清楚那兩人。

男人至少有五十多了,女人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兩人姿態很親昵。

“老公,再有一個月寶寶就出生了,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兒……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辦婚禮啊。我都不敢回娘家,我媽打電話來說,周圍鄰居都在傳我給人當小三,我媽說咱們已經結婚領證了,都沒人信,都說不辦婚禮就不算結婚。”

女人很是氣惱,“那我們兒子生出來,還不得被罵是私生子啊。”

男人立刻安撫道:“現在不合適,等過完年,這邊事情消停一點咱們就辦婚禮。你嫁給我本來就委屈,婚禮上絕對不讓你委屈。”

“嗯。”女人笑了起來,“可是老公,我不想一個人住這兒,我害怕。”

“讓你.媽媽先陪陪你。”男人說,“我怕記者們找到我,順藤摸瓜再找到你,你月份大了經不起折騰,萬一被衝撞了傷了兒子。”

女人很不情願,但也點點頭:“那你每天都要來看我,沒有你我睡不著。”

“好,我儘量都過來。”

女人立刻伸手摟住男人的脖子,“老公,要親親。”

男人低下頭去親吻女人。

沈西園收回目光,看向傅準:“我現在上樓,你彆送了。”

傅準站在原地看她,不動。

沈西園:“乾嘛?這都幾點了你還不回家?”

傅準:“那隻是住的地方,不是家。”

“……”沈西園咬唇,“那你還不回去?”

傅準:“你呢?”

“我?”

“園寶,瞞著你是我不對,我隻是……怕你被我嚇跑。”傅準,“我保證,以後任何事情都不會再瞞著你,好不好?”

沈西園瞥了他一眼:“你的錯誤隻有這一個嗎?”

傅準:“……”

沈西園:“你二叔要炸死我,你就讓他炸,能炸死算他本事大。哦不對,也不行,當時還有奚睿和談之呢,我自己能護住自己,但如果事發突然,可能護不住彆人。”

沈西園伸手戳戳傅準的胸口:“以後,如果再有人拿我的命威脅你,你就給我剛到底!彆囉囉嗦嗦地擔心來擔心去,除非他們能把我釘在原地,再出動核武器,那或許能弄死我。除此之外,那什麼炸彈啊、槍子兒啊,或者刀子割喉紮心啊等等的,你讓他們儘管試,能弄死算我輸。”

傅準黑了臉,“那就晚了。”

沈西園:“不會死的嘛!你可以稍微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我是聖天師,這世界上能殺死我的,隻有天道。”

況且,按照天道那尿性,說不定這個世界都是我的。

這話她沒說。

傅準還站在原地。

“說的還不夠明白嗎?”沈西園看他。

傅準:“什麼時候跟我回家。”

沈西園:“……”

他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沈西園丟下他,頭也不回地上樓。

十分鐘後,收到一條信息。

傅準:園寶,我回去了,晚安。

*

周一。

沈西園見金慧的申請被批準,時間為下午3點到3點半。

上午最後一節課,沈西園去跟班主任賈彥明請假。

“又請假,行吧,你心裡有數就好。”

賈彥明確認了沈西園的學習成績之後,也不苛求,畢竟不需要每個學生都嚴格按照學校作息來,“說讓你到家裡吃個飯,你忙得一直都沒空。”

賈彥明調侃道。

沈西園笑了一下:“我胃口比較大,怕累著師母。”

“就你這小身板,能吃多少。”賈彥明壓根兒不信,“也彆再挑時間了,就這周末,我讓你師母準備好菜等你。”

“行。”沈西園答應下來。

池漾知道她要見金慧,開車過來接她,順便帶她去吃飯。

“你不應該正忙著嗎?”沈西園問。

龐剛的老婆葛慧找到了,在龐剛家還又發現了一具男屍,池漾應該忙得不可開交才對,居然還有空來找她。

“我昨天熬了一個通宵,就吃了碗泡麵,現在出來吃頓像樣的飯不行啊?順便來接你。”池漾說,“你怎麼又要見金慧?之前偵查階段的時候,不是見過嗎?”

沈西園:“我想知道,金慧和沈厚崇是怎麼在我麵前說謊的,以及沈厚崇這會兒在哪兒。”

池漾問:“你不會算嗎?”

沈西園:“對方早有準備,用術法乾擾,我現在推算不準,就不用白費力氣了。”

她頓了頓,又說:“其實就算我不找,沈厚崇很快也會出來,不過……我想知道沈厚崇背後的人是誰。”

池漾點點頭:“你注意安全就行,能在你眼皮子地下把沈厚崇帶走,還讓你推算不出來他在哪兒,這人恐怕不一般。”

沈西園點頭,又問他:“龐剛的案子,進行得怎麼樣了?”

池漾揉了揉眉心,“龐剛什麼都不說。”

沈西園:“那能定罪嗎?”

池漾:“可以。隻要證據鏈完整就能定罪,但是……”

“什麼?”沈西園看著池漾。

池漾咬牙:“這樣也太便宜他了!你都不知道,他女兒被我們問話的時候,堅決不相信他爸爸是壞人,她女兒已經是初中生,十幾歲的姑娘了,其實心裡什麼都懂。她不相信她爸爸殺了她媽媽,她還說……說她媽媽是壞人。”

沈西園一愣:“為什麼?”

池漾:“還能為什麼?龐剛不斷地給女兒灌輸他對葛慧有多深情,為了葛慧放棄了多少,可是葛慧卻背叛家庭,出.軌還跟人私奔……她女兒這個年紀,三觀沒有成形是很容易受到父母影響的,在龐剛的灌輸下,他女兒對媽媽非常仇恨,甚至……”

“甚至說,就算是爸爸真的殺了媽媽,也是媽媽的錯。”

沈西園不言語。

她覺得池漾還有什麼話沒說。

池漾:“葛慧是否出軌,現在根本很難再調查。可即便她真的出軌了,這也不是她該死的理由。龐剛這人,能力強學曆高,還是醫院的主任,屬於很受人敬仰的那批人,醫院同事對他的評價也都很好,說他謙和有禮,熱情助人。可實際上,他經常家暴葛慧。我們查過以前葛慧的病例,她有多次腦震蕩、骨折等就診記錄。”

沈西園:“那個男屍,查了嗎?”

池漾:“明科取了男屍身上的一些組織,驗了dna,死者是龐勝,就是龐剛繼母生的弟弟。昨晚上大家嚇得厲害,也沒仔細看,今天再看,那僵屍身上的水泥塊掉了下來,就能明顯看出來,它的頭還有胳膊什麼的,都是後來又縫上去的。其實明科昨晚上就說,這人應該是龐勝。當初龐勝跳樓摔下來,頸椎斷掉,頭是掉了的。”

沈西園:“如果男屍是龐勝,那葛慧大概率沒出軌。”

池漾:“小園園你能算下葛慧嗎?”

沈西園無語地看著池漾:“人死了、屍變了,她的氣運、命盤統統都變了。我要推算也能推算,但是很麻煩,再說了,這是你們警察的事情,我不插手。”

池漾也知道這個道理,“好吧,其實還有一種可能……”

“什麼?”

“葛慧的出軌對象,就是龐勝。”

“……”

沈西園不得不佩服池漾的腦洞。

池漾:“你彆這麼看我,當警察久了,什麼樣的事兒都見過,這真不算什麼。當然了,這些其實都沒有必要再深究,如果龐剛一直都不開口,我們就以無口供定罪,反正證據鏈應該沒問題的。”

“那你在糾結什麼?”

池漾沉默了一會兒:“也沒糾結,就隻是感慨。”

他手指在方向盤上輕叩,“你知道嗎?葛慧的父親葛峰,就是南城衛生係統裡的那位領導,他對我們找到他女兒一事,並不怎麼關心,隻說讓我們正常辦案就行。我們問他一些從前的事,他也不願意多說,隻說女兒女婿感情一直都挺好,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他甚至還說……”

“說,他還是不相信女婿會殺了女兒。”

池漾苦笑:“當警察久了,其實我早習慣了各種各樣的罪犯。很多普通人都會想著,罪犯被抓到的時候肯定是痛哭流涕,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悔恨不已。但其實很大一部分的罪犯,根本不在乎被抓,對自己犯的罪也從不道歉,他們的後悔,隻是後悔自己怎麼不謹慎,居然被抓了。”

“而我,居然還幻想著讓龐剛認錯。葛慧已經死了,龐剛是否認錯道歉都沒意義,但如果這份認錯和道歉,對他們的女兒是有意義的。”

沈西園沒有說話。

池漾忽然又問了一個問題:“對了園寶,龐勝變成了僵屍,你說他的靈魂也已經毀了對嗎?那葛慧呢?葛慧被殺之後,她的靈魂在哪兒?已經……沒了嗎?”

沈西園眨了一下眼睛。

池漾的手機忽然響了。

是小高打來的。

“怎麼了?”池漾接通。

小高的聲音立刻傳來:“不好了池隊,龐剛瘋了!他一個勁兒地咬自己的肉,他手在拷著,可他居然直接低頭撕咬自己胳膊和手上的肉,我們發現的時候,他手指頭都已經被咬斷,胳膊上也被撕下來好幾塊肉,骨頭都能看見!”

池漾一愣,“那人呢?”

“我們把他從審訊椅裡放出來,沒拉住,他撞牆……暈了,這會兒已經把人送醫院來,池隊您趕緊過來看看吧。”小高崩潰地說。

池漾看向沈西園。

沈西園再度眨眼。

池漾瞪大眼睛,伸手指著她點了點:“我說呢,你怎麼一直都沒提起過葛慧的靈魂!昨晚我們在現場找到葛慧身體的時候,你是不是已經看到了葛慧的靈魂?你放她走了?你沒抓她?”

“她不是厲鬼,我為什麼要抓她?她滯留人間是她用自己的靈魂和未來輪回為代價做出的選擇,我尊重啊。”

池漾無語,又好奇:“那為什麼在現場的時候,作為鬼的葛慧,沒辦法為自己報仇?”

沈西園:“龐剛的屋子,是請人設計過的。鬼在那兒什麼都做不了,非常弱小。龐剛或許看不到作為鬼的葛慧,但他一定知道,葛慧的鬼魂就在屋子裡。他當著她的麵,一點點吃掉她,甚至還把她給女兒吃……他可真是,連鬼都不肯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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