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菁卻猛然甩開岑延的手：“彆怕？我怎麼可能不怕！岑延，我害怕的不是他們，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岑延一愣，嘴唇微微一抖：“菁菁，你在說什麼？”
陸菁咬唇，眼淚滾滾而下：“岑延，他們又殺了幾十個人啊，你怎麼能……你怎麼能放任他們又殺死幾十個人。”
岑延雙拳握緊，眼神震驚：“菁菁你……你……”
陸菁看著他，慘笑：“我都想起來了。”
岑延臉色大變。
陸菁：“其實我跟他們一樣，對不對？我也是個活死人。岑延你還要瞞著我到什麼時候？那個有關最村的傳說，其實說的就是我，我就是那個被害的女生，我都想起來了。”
岑延一張臉慘白如紙，他不斷搖頭：“不是的，菁菁不是的……”
陸菁滿臉絕望：“你彆再騙我了，我都想起來了。就是我懷浩浩的那年，因為懷孕我們取消了原本去國外旅行的計劃，改來雲瀑山莊。那天，你回南城，說是公司裡有事。中午的時候，你母親中意的那個女人來找我，告訴我她才是配得上你的名門閨秀，要我退出……”
陸菁咬了咬唇：“我當時生氣，但也選擇相信你，我讓她有事去找你，如果你願意跟她結婚我沒有意見。後來……她就發了跟你在一起親密跳舞的照片，還有……還有你洗澡的照片，你脫衣服的照片……”
“我沒有！”岑延慌忙解釋說，“我真的沒有！那天我本以為是公司有急事，結果回去之後，是我媽騙我。她說就讓我去見一麵，要真不行就算了，以後她也不再勉強我，我就去了。洗澡的照片和衣服的照片我都看到了，是我的衣服，也是我在洗澡，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岑延說：“我跟她跳舞的時候，衣服上沾了她的口紅印，還染上了她的香水，我怕你看到誤會，就想著收拾乾淨了再回去……是我的錯，對不起菁菁，是我的錯。”
陸菁捂著臉大哭起來：“所以你沒有背著我出軌，對不對？”
岑延斬釘截鐵：“我沒有。菁菁你怎麼就是不肯相信我？”
陸菁：“我是信你的，雖然不是非常確定地信，但我也信你不會背叛我。因為你要娶彆人的話，完全不必背著我，你可以正大光明地踹了我的。”
岑延一把抱住陸菁，親吻她的臉：“我怎麼會，我怎麼舍得。”
陸菁抹掉眼淚：“我信你，可我心裡還是難受。再加上柳迎迎在我麵前說三道四，我心煩，就想出去，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媽了……”
“岑延，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任性跑出去，就不會……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陸菁輕聲說道，“是我的錯，我還懷著浩浩，我應該安全為上，我不應該亂跑……”
岑延心疼得要命，他緊緊地抱著陸菁：“菁菁彆說了，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是我不該跟我媽妥協，是我不該去見那個女人，不該給她挑撥離間的機會。你懷著孕本就難受，看到那樣的消息肯定會更難受……一切都是我的錯。”
沈西園看了兩人一眼：“你們沒有保護好自己，確實有錯。但真正有罪的，是那些傷害了菁菁的人。”
岑延咬牙。
陸菁抬頭看著岑延：“故事裡的那個提著斧頭砍了那些人的未婚夫，是你吧。”
岑延：“……是我。”
陸菁：“你不該殺他們，殺了他們，你也犯下死罪！”
岑延抿唇，眼睛通紅：“我顧不得那麼多。犯下死罪又如何？我要為你報仇，我不能讓你白死！”
陸菁看著岑延，眼神痛苦：“可結果呢？你怎麼把我複活的？又為什麼要把他們也弄成活死人，他們又害死了幾十個人啊岑延，你讓他們給我陪葬就足夠，為什麼還要給他們機會再害死幾十個人？”
岑延搖頭，滿臉痛苦：“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他看向陸菁：“我當時已經瘋了，我殺了他們所有人，我也想殺了我自己，就在那時，我碰見一位高人，他問我，還……還要不要孩子。他說能救孩子。”
岑延慘笑：“你都沒了，我還要什麼孩子？可是你知道嗎？你最後時刻，還在護著肚子……甚至……甚至……”
“甚至在我殺那些畜生的時候，那些畜生說，你願意主動配合他們，隻求他們彆殺你，彆傷害到你肚子裡的孩子。”
“我一直以為你不想要孩子的……”
岑延失聲痛哭：“所以當那個高人問我要不要孩子的時候，我遲疑了。他告訴我，可以救孩子，也可以讓我們同生共死，我答應了。”
陸菁抿唇。
岑延緊緊地抱著她不鬆開：“菁菁，你是活死人，我跟你共生，但我們家浩浩是活生生的，浩浩是活人！”
陸菁淚如雨下：“你讓我成活死人，你救了浩浩，我很感激。可最村的這些人，為什麼還要讓他們繼續禍害彆人？他們禍害一個我還不夠嗎？他們又禍害了幾十個人啊……”
岑延搖頭：“我不知道，菁菁，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當初那位高人說，不能讓死氣泄露，傷害你的那二十多個人都死了，這裡死氣太重很快就會引來陰差，到時候你和浩浩也跑不掉。況且讓那些人就這麼死了，也太便宜他們了。”
岑延說：“那人說，這些喪心病狂禽獸不如的人，就應該好好贖罪，永生永世不得解脫。我當時太痛苦，也太憎恨他們，隻想讓他們承受最痛苦的折磨，就懇求那人，我要報仇。那人把他們全都做成活死人，把他們困在罪村，讓他們永遠不能離開罪村，且……且每個夜晚都要承受酷刑，他們對你做過的一切，都會報應在他們自己身上，夜夜不休，永生永世都要被折磨！”
岑延深吸口氣，又說道：“高人說過，這些人會永遠被困在罪村受罰，永生永世不得解脫。高人還說，罪村的位置是不斷變化的，一般人看不到也進不去，更不會有人來解救他們，他們隻能永遠在這兒受罰贖罪。”
岑延看著陸菁，一字一句地說：“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會有那麼多無辜的人枉死……”
陸菁捂臉。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怪誰了。
說到底，好像就隻能怪她自己。
如果不是她生氣亂跑，就不會出事兒，就不會有後續那麼多事……
陸菁看向沈西園，聲音有些麻木：“西園，把我們都毀了吧。”
岑延滿眼驚恐，“菁菁你要做什麼？”
陸菁苦笑：“岑延，我早就該死了，浩浩能活下來我已經感恩戴德。可我終究是個死人，我早就應該死了的……這幾年時間已經是我偷來的。浩浩有你照顧，我也放心，就讓我去該去的地方吧……”
“不！”
岑延死死地攥著她的手，目眥欲裂：“我不要你走！我們就這樣，就像現在這樣不好嗎？等浩浩長大了，能夠獨立生活了，我陪你一起死！菁菁，你忍心丟下我跟浩浩嗎？”
陸菁眼淚直流：“可我早就是個死人了，我早就該死了啊。”
“我的壽命分你一半，我願意的。”岑延柔聲說道，哄著陸菁，“到時候我們再一起死。”
陸菁搖頭：“西園說，你這樣做死後會受到很嚴重的懲罰的。”
“就算我放你離開，我死後也一樣會受到很嚴重的懲罰！”岑延說，“我殺了那些禽獸，手上沾了那麼多條人命，地府早就給我狠狠地記了罪證吧。死後怎麼樣我不在乎，我隻要你跟我一起。”
陸菁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看向沈西園，又看向岑延：“西園說，地府跟人間界的法律不同，地府更講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有因有果，他們傷害我，你為我報仇，所以你殺人是事出有因。地府不會給你重判的。對不對西園？”
陸菁又求助沈西園。
沈西園點頭。
可岑延卻抿了抿唇，輕笑了一聲：“傷害你的人我沒放過，有一個沒傷害你的，我也沒放過，都殺了。”
“……啊？”陸菁傻眼。
岑延笑笑：“他作為旁觀者，縱容了罪惡，他沒有救你……他也是他們一夥的，我不在乎多殺這一個。”
陸菁沉默。
許久之後，她歎了口氣，抱住岑延：“之前我丟失了這段記憶，也是你讓那個高人做的吧。”
岑延沒吭聲，算是默認了。
這樣的記憶讓陸菁知道了，她還能活嗎？
陸菁輕聲說：“一個人背負這些秘密，是不是很痛苦？偏偏我什麼都不知道，還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跟你鬨……你這幾年都不肯回家，也都是因為這件事……對不起岑延，對不起。”
岑延輕拍著陸菁的後背：“彆說對不起。我們之間算不清楚，追根溯源，真正要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你懷著孕，情緒本就不對勁，再看到那些東西肯定會難受，是我的錯……我再怎麼後悔，再怎麼為你報仇，都根本彌補不了。我才是罪人。”
岑延親吻著陸菁的額頭：“菁菁，我們以後都不提這些事了好嗎？沒有你，我活著也毫無意義，你忍心讓我一個人帶著浩浩，如行屍走肉一般活著嗎？你跟我一起，我們縱然都活不了多少年，可至少能陪伴到浩浩長大成人。好嗎菁菁，彆丟下我。”
陸菁咬唇，轉頭看向沈西園。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選擇。
沈西園：“你怎麼選都可以。”
陸菁又回頭過來看岑延：“我……我也舍不得你和浩浩。前些天我身上臭，浩浩死活都不讓我報，是怎麼回事？是我的身體出問題了對吧，那我這活死人的身體，能堅持那麼久嗎？”
岑延見陸菁口風鬆動，趕緊說道：“可以的！你的身體需要經常注入生氣，不讓就會腐壞，會出現異味，這也是那位高人教我的，我隻要定期給你的身體灌輸生氣就可以了！”
陸菁：“哪兒來的生氣？”
岑延：“……那個高人給的。”
傅準忽然開口：“最村總共有幾個人？”
岑延遲疑了一下：“26個。”
傅準：“你殺了26個？”
岑延點頭。
傅準說：“昨天那些遊客說，最村的祠堂裡還有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是誰？”
岑延臉色微微一變。
陸菁也看向岑延：“那個女人是誰？”
岑延低聲說：“是柳迎迎。”
“柳迎迎？”陸菁瞪大眼睛，“怎麼會是她？她不是……她不是去了外地了嗎？”
岑延抿唇：“她經常跟在你身邊，對你的身份早就有所懷疑。再加上當年你出事的時候，她也在雲瀑山莊，我懷疑她早就猜到了是你。上次她算計浩浩，其實就是為了讓成大師取你的魂，也要驗證她的猜想，同時還能趁機除掉你……”
岑延說：“我不會那麼輕易放過她。既然她對最村這麼好奇，那就讓她親自來看看好了。”
正說著，前方的那個所謂的祠堂裡，就走出來了一個女人。
正是柳迎迎。
柳迎迎如行屍走肉一般走過來，噗通一聲跪在陸菁麵前。
“姐姐，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姐姐救我……求求姐姐救救我……”
柳迎迎狼狽不堪。
她幾乎衣不蔽體，臉上，身上那衣服沒能遮住的地方，全都是被肆虐過的痕跡，那些痕跡無一不在昭示著，她承受過非人的虐待。
“姐姐，救我……”
柳迎迎撲倒在陸菁腳下，抱著陸菁的腿哀嚎，“姐姐，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敢惦記姐夫，姐姐救我，隻要能從這裡離開，我立刻出國，永遠不再回來，姐姐……求求你了姐姐……”
陸菁臉色很是難看。
她遲疑了一下，問道：“你……你……”
柳迎迎毫不避諱地扯開自己身上的衣服，給陸菁看。
那些痕跡，陸菁隻看一眼就心驚肉跳，幾乎是一瞬間就讓她回到了當初被害時，她滿腦子都是那些惡心又痛不欲生的畫麵……
陸菁立刻轉頭，趴在岑延懷裡。
柳迎迎哭著說：“姐姐，我天天都在贖罪，時時刻刻生不如死，姐姐我錯了，救我，救救我……”
陸菁痛苦不堪。
柳迎迎當初差點兒就要了她和浩浩的命。
她恨不得讓柳迎迎去死！
可她並不想看柳迎迎承受她曾經承受過的痛苦，太惡心了，對女人來說，這種噩夢比死都可怕。
柳迎迎抱著陸菁的腿哭嚎：“姐姐，如果你還不解氣的話，我……我可以繼續留下來贖罪，但……給我一個期限好不好？一月兩月，還是一年兩年，姐姐……太痛苦了……我連求死都不能啊。姐姐你不肯救我也行，那我求你殺了我好不好？彆再讓我受這非人的折磨了，我隻想死，姐姐你大發慈悲，幫幫我，殺了我，好不好？”
陸菁一愣，求死也不能？
就隻能硬生生地受著？
這……
沈西園忽然看向柳迎迎：“當年，你在嗎？”
柳迎迎一愣：“什麼？”
陸菁和岑延也都看了過來。
沈西園目光淡淡的：“當年陸菁出事，你在做什麼？”
柳迎迎滿眼哀痛：“我……我在山莊，我都不知道菁姐什麼時候出門的。”
沈西園：“你確定？”
柳迎迎臉色變得很是難看，“你什麼意思？菁姐，菁姐你要是不相信，就殺了我吧，我現在隻想求你殺了我，殺了我就能解脫了，這樣活著，生不如死啊菁姐。當年是你救了我，給我新生，現在求你殺了我……”
沈西園：“真想死啊，那我來動手吧。”
柳迎迎臉色一變，“跟你有什麼關係！”
沈西園：“你不是一心求死嗎？那我送你一程，又何必去管是誰動的手？反正你死了不就成了？放心，我保證讓你死得透透的，連靈魂都湮滅的那種死法。”
柳迎迎臉色大變。
陸菁微微抿唇，看向沈西園：“西園，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沈西園淡淡地看了一眼柳迎迎，跟陸菁說，“你問她。”
柳迎迎還在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陸菁抿唇：“迎迎，當年……就是那天，你為什麼要來雲瀑山莊陪我？”
柳迎迎慌忙解釋道：“菁姐，你也懷疑我了嗎？我那個時候上班本來很忙，可我一直記掛你胃口不好，我那天給你打電話，你說姐夫去公司了，我想著你一個人在山莊太孤單，就過來陪你的。”
陸菁：“……我沒讓你來。”
柳迎迎：“是我擔心你，菁姐，我就擔心你一個人會胡思亂想，才來陪你的。可你心情不好，隻想一個人待著……我後悔死了，如果我那天一直跟著你，就不會有事了。”
陸菁目光幽幽：“這麼說，你的確是知道我那天發生了什麼事，一直都知道……”
柳迎迎臉色微微一變，她輕輕地點頭：“我……我是知道，可我真的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
陸菁輕笑一聲：“是啊，你沒跟任何人說過，根本上難道不是因為，你才是主謀嗎？”
柳迎迎雙眸瞪圓：“菁姐你說什麼啊！”
陸菁捂著臉，好半天才抬頭說道：“我真蠢。那些人根本不是附近的村民，為什麼會在哪兒截住我？我懷著孕，擔心手機輻射，平時也少玩手機，那個時候心情不好下樓的時候忘記帶手機也很正常。但是我從雲瀑山莊出來的時候……我走上那條路，是你逼的！”
柳迎迎一臉驚慌：“菁姐你怎麼這麼說，我那天根本沒看到你啊，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下樓的！”
陸菁：“你沒看到我？我當時就想一個人靜靜，我下樓的時候沒叫你，可是我下樓之後，本來是想往另一個方向走的，卻看到你在那邊站著打電話……我隻能朝著相反方向走。”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柳迎迎一臉無辜。
陸菁：“因為我還記起了一些細節。那段記憶對我來說太痛苦，岑延幫我忘掉了那段記憶，我自己也不願意想起。但就在剛剛，我看到你身上那些痕跡的時候，我又想起了一些當時的畫麵。當時欺負我的人得意洋洋地用方言交流了幾句，我聽不懂，但我聽到了一個名字，楠楠……”
柳迎迎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陸菁輕輕地笑了一下：“當年我救你的時候，好像依稀記得，他們叫你楠楠……”
“那些人，是你安排好的，對嗎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