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皺眉道：“恐怕還是小青。”
“啊？”
王勇點了點繪本右下角：“看這裡。”
《許宣發配鎮江府》這一頁原本畫著一條官路，兩旁山林，兩個衙役和愁眉苦臉的許宣。
但此時不知何時多了一條斑斕巨虎，正悄悄伏在官道一側的林子裡。
斑斕巨虎身後，幾乎與蒼翠山林融為一體，還有一道極隱蔽的青色身影，看身姿，大約是個女性。
而最開始，他們在許宅前聽得很清楚，小青發誓要殺死許白二人以及他們的孩子。
陳薇百思不得其解：“怎麼又是小青，她為什麼這麼執著，非要殺死許宣和白娘子？”她越想越悚然：“有沒有可能，她是在故意破壞劇情，她‘醒’了？”
這個猜測令眾人都不禁一凜。
陳薇的“醒”了，是指文本生物從“劇情”的束縛裡掙紮了出來，醒了過來。這種情況當然也有。
“可能性不高。”王勇說：“這裡是文本層，與地球更近，與異世界更遠，‘劇情’的束縛力度極大。絕大部分文本生物都突破不了束縛。”
文本層，劇情層，內核層，三層世界，文本世界的真實程度依次遞增。“劇情”約束程度依次遞減。
文本生物偶有掙脫“劇情”醒來的，也都是發生在劇情層、內核層。
“也可能是‘隱藏劇情’。”褚星奇摸了摸下巴：“這個詞有點像遊戲，但這樣的情況也曾發生過數次。因為真實程度是遞增的，愈低級的文本世界，文本層的世界較為虛假，人物呆板，故事粗略。有些‘劇情’、‘故事設定’要等進入劇情層後，世界更為真實後，我們才能發現。”
“可能小青對白蛇、許宣的奇怪殺意，就是更深一層的劇情。隻是我們在文本層無從得知而已。”
“可是每次隻要白蛇或許宣一死，文本層立刻就重置，主線劇情中斷。我們也根本沒有辦法進入劇情層，一直在文本層循環。”陳薇抱怨。
“我們隻能保下主角試試。”王勇道：“一直保到最後的大結局，看看還會不會文本層重置。之前我們救了一次白蛇、許宣，場景不是沒重置嗎？小玉說小青的戰鬥力不算太強，我們保持足夠的警覺，一進入新場景立刻保護主角，應該能撐到大結局，白娘子成仙。”
繪本的最後一頁，也就是大結局，是一副圖畫：
天空放出霞光，一座美輪美奐的天上宮殿在霞光裡若隱若現，無數光茫組成的人影在雲上俯身下視。
地上，雷峰塔坍塌一地，白娘子和作僧侶打扮的許宣、一個手持禪杖、托缽的和尚站在一起，一道金光照著他們，他們正在往天上升去。
三人腳下，杭城百姓匍匐一地，滿臉虔誠地望著升上天空的三人。
畫麵下方寫著：【白娘子功德圓滿，劫數已儘，得以成仙。天庭洞開，世間爭傳白蛇傳，再也無人升仙的人間終於得到了一絲希望。】
*
但保白娘子、許宣不死的難度卻前所未有的高。
白娘子嘔出一口血，肚子上插著一柄劍，不可置信地看著原本還衝她微笑的老婆婆。
老婆婆微笑的麵容漸變，變得發青，嘴角獠牙增長，變成了一個青麵獠牙的鬼婆。
它衝眾人嘻嘻一笑，沉入地底，了無蹤影。
而白娘子倒在地上，奄奄哀泣：“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但她肚子裡的嬰兒還是沒了氣息。
通往鎮江的官道上。
張玉剛從虎口奪下許宣，怔了怔，隻看天空開始波紋蕩漾，手裡拎著的許宣慢慢淡去，下一刻，世界重置。
張玉瞬間回到了斷橋上，和趕去保護白蛇的王勇四人麵麵相覷。
王勇揉了揉額頭：“這一次是白娘子肚子裡的孩子死了。”
“我們趕去找白蛇。白娘子正為一老婦人施藥，那老婦人卻是鬼婆所化，趁其不備，重創了她，將她腹內的孩子殺死了。”
白娘子、許宣、白娘子腹內的嬰兒，這三個角色任意一個死去，文本層都會重置。
陳薇焦躁起來：“她上一次不還是正常的老太婆嗎......怎麼這一次就變成鬼婆了......小青哪裡找來的這麼多妖魔鬼怪，根本防不勝防！”
他們分開兩頭，張玉盯住更好被下手的許宣，王勇幾人看住白蛇。
誰知道，每次都會有各種出其不意的妖魔鬼怪從各種角落衝出來，甚至白娘子和路邊的一個老太婆說話，那前幾次還平平無奇的老太婆都可能瞬間化身鬼婆，對她痛下毒手！
仿佛這杭州城裡危機四伏，鬼怪遍地，人人都想要許、白夫妻母子們的性命一般！
偏偏白娘子懷孕後氣虛體弱，法力消退。許宣手無縛雞之力，凡人一個。而白娘子腹內的嬰兒更是虛弱。
他們隻要一個細節沒有看住，保管文本層重置！
更叫人防不勝防的是，這些突然出現的妖魔鬼怪，可能前一次還是正常的人物。
比如斷橋上的賣糖葫蘆的老頭。
有一次許宣過斷橋，他忽然搖身一變成一隻大螞蟻，一口將許宣吞下肚子。
眾人第二次知道了，張玉就提前製住老頭，誰知道這一次許宣過斷橋的時候，吃掉他的根本不是老頭。反而是上一次正正常常的仕女，她脖子忽然變長，變長，將許宣給活活絞死了。
再比如這次的鬼婆。
白娘子開保安堂時，會有一個老婆婆在路邊賣菜，時不時和白娘子說幾句話。
前幾次，都沒有出彆的叉子，眾人自然也沒有在意這個老婆婆。
偏就是這一次，老太婆忽然搖身一變成了鬼婆！
這些鬼怪奇詭莫測，完全隨機的出現，杭州城中人口無數，任何一個都可能忽然變成妖魔鬼怪要白娘子、許宣的性命！
就算幾人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也不可能防得住啊！
這樣不斷地循環重置，九十多次後，資深者們都有些煩躁起來。
陶術卻忽然道：“王隊，我猜到它們出現的規律了。”
他推了推眼鏡：“不，不是規律，應該說，是它們絕對不會出現的位置。”
“哦？你說說。”
陶術折了根樹枝，在地上用簡筆畫了一副地圖：“這是文本世界裡，目前杭城的大致地圖。”
他用樹枝在不同的位置戳幾個點：“這是我記下的妖魔出現位置。”
點越戳越多，地圖上幾乎每個位置都戳到了，但其他人的眼睛卻慢慢亮起來：
的確，這些妖魔在城內隨機出現，變化莫測，但它們出現的位置，卻偏偏避開了一處：
淨慈寺！
淨慈寺附近，一個小點都沒有。
西湖邊，斷橋上，人物們還在走來走去，說著翻來覆去的“台詞”。
書生們三五成群。
仕女還在和丫鬟說話：
“今天去求簽，靈隱寺的台階我都數的清了，寺裡僧人笨嘴拙舌，解來解去，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都是胡編。”
“娘子，那淨慈寺呢？聽說有金山寺的大師遠道從鎮江到淨慈寺俗講呢。金山寺可是佛門聖地，裡麵的大師是有真修行的，不是那等胡言亂語的賊禿。”
“那明日就去淨慈寺吧，希望這位大師靈驗些。”
淨慈寺。鎮江。金山寺。大師......真修行......
在故事中，金山寺是法海所在地。
照理來說，法海也是白蛇傳裡的主要角色之一。可是目前為止，他根本沒有出現過。
而妖魔唯獨繞著淨慈寺走......
王勇當即拍板：“走，去淨慈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