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2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12394 字 3個月前

趙屠狼又朝第二個人走去。

“你呢?你又為什麼要跑?不會是被那勞什子‘田奴’勾得心動了吧?”趙屠狼用刀身抽打那人的臉頰,每抽一下就是一道血印子。他同樣拔掉了那人嘴裡塞的布團,問道,“你說說看,是誰看你們可憐收容你們?又是誰帶著你們吃香喝辣,過上好日子的?”

那人抖若篩糠,恐懼道:“是、是寨主……”

趙屠狼笑了笑:“很好,看來你還有點良心。”

誇過之後,他再次手起刀落,砍落人頭,朝台下丟去。

接著,他又朝第三個人走去。

和前兩次一樣,他如法炮製地提問:“你告訴我,閬州是誰的地盤?”

第三個人情知答或不答都必死無疑,緊閉雙唇不肯開口。他不說話,趙屠狼就一刀一刀往他身上割。他不得已,慘叫著回答了問題,然後又被趙屠狼砍掉人頭。

砍掉第三四個人,來到第五個身後,趙屠狼這一次沒有再提問了。他一把抓住那個人的頭發提起來,把那人拽得半直起身。

“我讓你做伍長,你卻縱容你的手下逃走,實在讓我失望。你說,我該怎麼罰你才好?”

那伍長滿臉絕望,緊閉雙眼。

趙屠狼冷笑道:“殺了你為免太可惜,換種方式吧。你放走一個手下,我砍你一條肢體。你放走四個,正好砍斷你的四肢,做成人彘,掛在山門上供大家看。”

那伍長立刻驚恐地睜開眼睛,嗚嗚直叫。他寧可求死,也不想被如此折磨。

趙屠狼卻絲毫沒有心慈手軟的意思,說做就做,手起刀落。行完刑,他已渾身浴血,非但不嫌惡心,反倒興奮地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臉上滾落的血珠。

他掃視台下眾人,意猶未儘地摸著自己手中寶刀:“希望下個月沒有人再來喂我的刀。”

除去那幾名喝彩叫好的當家,其餘人哪敢說話?

趙屠狼用衣服擦了擦刀上的血,走下石台,洗澡去了。

待趙屠狼洗完澡出來,他手下九位當家已在屋中圍坐。之所以隻有九位,有一位當家帶領手下出山打劫去了。這次他們的目標隻是一個小村莊,用不著派大部隊,出動幾十人足以。

趙屠狼一麵擦著頭發,一麵走到主座坐下,問道:“如何?”

一名當家道:“人頭和人彘都已掛在山門上了,命令已傳下去。誰若有貳心,一經發現,伍長直接行刑。否則,伍長連坐,什長受罰。”

趙屠狼滿意地點頭。在如此嚴密的管製下,他就不信誰還有膽量逃走或造反。

“寨主,”一名當家道,“我聽說前日青頭寨也歸降州府了。”

趙屠狼皺眉,冷笑道:“是嗎?又一窩沒用的廢物。”

“說他們是廢物,都辱沒了廢物二字!”另一名當家義憤道,“那些蠢貨的膽子怕隻有米粒大,出了那麼點小事,就被州府嚇得尿褲子了!”

又一當家有些擔憂:“那些廢物死不足惜。可他們全都歸順之後,恐怕州府會能集中精力來對付我們。”

“那又怎樣?難道我們還怕了不成?廂兵六百人,我們也有六百人。當初搶了府庫,我們手裡人人有刀兵,不比虞長明帶出來的那些廢物能打?彆說他們不敢來攻山,就是我們下山殺到州府去,他們都不是我們的對手!”

“他們是不敢強攻,但是那個朱瑙詭計多端,他圍剿黑山寨就耍了不少花招。也不知道他會用什麼法子來對付我們。”

趙屠狼冷冷道:“我量他也不敢強攻。我猜他會暗中派人聯絡你們,挑撥離間。”

幾名當家一愣。

趙屠狼雖殘暴,卻也不是無腦之人。若不然如此龐大一個山寨,他是無法駕馭的。他有參軍的經曆,非但學到了軍中製度,亦了解一些兵法心計。他心裡清楚,州府是不可能強攻隆城山的。不說沒有勝算,代價太大,從州牧到廂兵本人,都不願為之。想來想去,州府最有可能做的便是挑撥離間,分化他的山寨,然後逐一擊破。

立刻有當家冷笑道:“我們幾人都是出生入死的結義兄弟,挑撥離間?他敢來試試!”

“就是!我們今生都會追隨大哥,絕不可能有貳心!”

“哈哈哈哈哈哈,他若真敢挑撥離間,怕是不知道大哥的厲害。我們寨中製度如此嚴密,我們十人又是一條心的兄弟,就是他那破州府四分五裂,都不可能撼動我們屠狼寨!”

眾人紛紛表起衷心來。他們固然有在趙屠狼麵前表現的意圖,卻也大多出自真心。

這些人都是累犯罪惡之徒。他們心裡很清楚,想要繼續逍遙下去,就得讓屠狼寨有更大的勢力。一旦屠狼寨被削弱,州府不可能放過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他們唯一的出路就是跟隨趙屠狼,絕不可能受到州府的誘惑。

趙屠狼勾起嘴角,眼中閃著殘虐的光:“我倒真想看看,那個‘朱皇子’能使出什麼花招來。”

眾人正說著話,忽有一人神色從忙地跑上來。

“寨主,寨主,大事不好了!”

眾人回頭一看,來的人乃是孫二。孫二是劉當家的一位得力手下,而劉當家便是今日帶人出去打劫的那位當家。孫二此刻竟然渾身是血,狼狽不堪。

眾人頓時變了臉色。

“怎麼回事?”趙屠狼眼神一厲,“老劉呢?”

“劉當家被、被殺了!”孫二顫聲道。他滿臉驚恐,顯然剛剛經曆了一場可怕的事。

“什麼?”趙屠狼不可置信,“你們碰上官兵了?!”

“不,不,不是官兵……”孫二搖頭道,“是嘩變!劉當家帶出去的人都嘩變了!大家自相殘殺,剩下的人,全、全跑了!”

趙屠狼和那幾名當家都驚呆了。自相殘殺?!嘩變?!

“不可能!”立刻有人跳起來反駁,並且抽刀指向孫二,懷疑他造謠生事。“你是誰派來的,有什麼居心?!”

孫二臉上一片慘淡:“真的啊!劉當家的頭都被人割走了!”

幾名當家愈發惱怒,有人上前用刀架住孫二的脖子,逼他說實話。

不怪他們不相信。趙屠狼那一套治下之術非常有效,寨主管製當家,當家管製什長,什長管製伍長,伍長管製手下。隻要有一兩個人懷有貳心,伍長就會立刻懲治他們。若伍長懷有貳心,也會被什長懲治。誰治下不嚴,誰就會連坐。這樣的情況下,人人自危,很難有人聯合起來籌謀造反,又怎麼可能發生嘩變?!

趙屠狼怒道:“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孫二哆哆嗦嗦從懷中抽出一張染著鮮血的布告,遞了過去。

最近的一位當家伸手接住,還沒來得及看,就被趕上前來的趙屠狼劈手奪過。

那是一張官府發布的懸賞令,看墨跡紙張官印的顏色,顯然是剛剛發布不久的。

“屠狼寨山賊罪惡昭彰,官府決心懲治,特此重金懸賞。得寨主趙屠狼首級者,賜黃金百兩,良田十畝……”趙屠狼看了頭一句話,冷笑不已。

這並不是州府第一次對他發出懸賞令,他被通緝數年,懸賞令發了一張又一張,此番官府又將懸賞金提高了不少。然而他並不畏懼。黃金百兩又如何?這麼多年了,可沒人有本事取他的首級!

懸賞令很長,這還隻是剛開始,他又繼續往下看。

“屠狼寨十大當家,劉冒、張村、張栓、包大頭、金流水……得其首級者,賜黃金三十兩,良田八畝。”

趙屠狼眉頭一皺,笑容斂了幾分。他手下的十位當家亦在本次的懸賞行列中,懸賞金也很高。這十人都被是常年被通緝,也不是頭一回了。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樣的重金可能會引得一些人蠢蠢欲動。不過隻要他加強鎮壓和懲治的力度,應當也不成大患。畢竟幾十兩黃金和性命比起來,那些山賊還是會以性命為重。

這張懸賞令寫到此處,還沒有完。趙屠狼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穩了穩心神,繼續往下看。

“得屠狼寨什長孫乾坤、郭苗、陸林……等任一什長首級,可領黃金五兩,良田五畝。”

“得屠狼寨伍長金大忙、常衛……等任一伍長首級,可領黃金三兩,良田三畝。”趙屠狼睜大眼睛,瞳孔收縮。懸賞的範圍竟然到達了他手下的伍長和什長?!

懸賞令上還有最後一段話。

“凡立功者,若為戴罪之身,且不在懸賞之列,即可功過相抵,既往不咎;

凡立功者,若為戴罪之身,且在本令懸賞之列,亦可憑功績大小寬罪論功。

特此宣告,各宜凜遵!”

趙屠狼將最後一段話反複看了數遍,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如墜冰窖,渾身發冷。

這張懸賞令根本不是給平民百姓看的,就是發給他屠狼寨上下的每一個山賊看的!他強力鎮壓,層層管製,官府卻反其道而行之,從底層動搖人心。他讓伍長什長管控普通山賊,官府就煽動普通山賊殺伍長什長謀取賞金;他讓當家管製什長伍長,官府就煽動伍長什長弑上以求免罪!

如何不嘩變?如何不嘩變!

何其歹毒?何其歹毒!!

趙屠狼頭一次感到眩暈,急忙將懸賞令揉成一團,厲聲道:“快,快!壓住消息,決不能讓這張懸賞令在寨中傳開!”

然而已經遲了。他仿佛已經聽到山下傳來的喧鬨聲和喊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