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1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7168 字 3個月前

竇子儀接到朱瑙的命令, 忙點人準備去了。

而廊州城外,從成都府來的使者們還在內訌。

方才與廊州官兵爭執不下、要求官兵立刻開城放行的人名叫陸甲,正是盧清輝的心腹, 是此行隊伍中打壓派的領頭人。此刻他的臉色黑如鍋底,指著方才那位和稀泥的人斥責道:“徐乙, 你到底是何居心?!為什麼要向著廊州人說話?”

徐乙悠悠道:“這話從何說起?我何時向著廊州人說話了?”

不待陸甲開口, 徐乙又接著說了下去:“陸兄難道指我方才讓廊州官兵回去通報的事?這你可誤會我了,我是想咱們遠到是客, 和氣為上,能不與人衝突,自然就不要與人衝突嘛。”

無疑, 這位徐乙便是徐瑜的心腹, 也是此行隊伍中拉攏派的代表人物。

陳武聽他們吵架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忍不住勸解道:“陸兄, 徐兄,彆爭了。咱們此番來閬州城,咱們就是成都府的臉麵。即使有什麼矛盾,也都等回去再說, 不要讓閬州的官員看了我們成都府的笑話。你們說是不是?”

徐乙皮笑肉不笑道:“陳功曹說的極是。我求個和氣,可不就是想為成都府掙個臉麵麼?省得人家覺得我們成都府的人仗勢欺人,不好相處。”

陸甲“哈”地冷笑一聲:“徐兄,你莫不是對臉麵這詞有什麼誤解吧?他們不開城門, 本身就是在駁我們的麵子!”又轉向陳武道, “陳功曹, 你剛才為什麼不據理力爭?你可知你的軟弱,讓廊州的人從一開始就看輕了我們!”

陳武本想熄火,沒想到反而引火燒身,頓時頭更大了。

眼瞅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陸甲忽然上前幾步,盯著陳武,嚴厲道:“陳功曹,我不是要怪你。可進城之前,你恐怕得先想想清楚,我們今日來廊州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徐乙在旁道:“咦?咱們不是來送禮的麼?”

陸甲一個眼刀甩過去,根本不搭理他。他隻盯著陳武:“我便把話說得再明白些。這個廊州牧固然平定了廊州的山賊之亂,可他來路不正,居心叵測!今日我們前來,送禮是假,刺探與警告才是真。我們必須讓他看到成都府的威嚴,讓他有忌憚之心,他才會有所收斂。可若是我們表現軟弱,讓他以為我們成都府怕了他,隻怕他從此以後會更加膽大妄為!這責任你負得起嗎?”

徐乙繼續陰陽怪氣地潑冷水:“我怎麼沒聽說咱們送禮之外還有其他的任務?”

陸甲惡狠狠道:“你閉嘴!到底怎麼回事,大家心裡都有數。”

徐乙被他吼了一句,聳聳肩,不再說話。

局麵再度陷入僵持。

那隊伍裡的二十來人都望著陳武,在等他拿一個主意。無論大家心裡怎麼想,可畢竟陳武才是他們這支隊伍的領頭人,陳武必須有明確的立場。要不然他左搖右擺,局麵隻會更加混亂。

陳武既有些惱火,又有些鬱悶。他之所以表現得不夠強硬,倒不是他自己心裡沒有主意,而是徐瑜和盧清輝兩位少尹他誰都開罪不起。但是眾人這一鬨,反倒讓他更明白——這任務既然已落到了他的頭上,他就注定不可能兩邊討好了。要麼選擇開罪一個,要麼很有可能兩位被他一起開罪。

他心煩地閉了閉眼,複又睜開,看看徐乙,又看看陸甲。心一橫,終是道:“陸兄,我明白了。”

送禮隊伍頓時一片嘩然。陳武這就算是明白地表態他支持盧清輝的打壓派了。

這個選擇大家並不覺得意外,其實在此之前,即使陳武嘴上不說,可他的行動很明顯傾向於打壓派。要不然他也不會在守城官兵不讓他們立刻進城的時候第一個發聲詰問官兵。眼下,他隻是把自己的立場旗幟鮮明地亮出來罷了。

——撇去派係之爭,隻論陳武自己的內心,他對朱瑙這個膽敢冒領廊州牧的妄人沒有絲毫好感,甚至可說是厭惡。要不是時局混亂,這樣的妄人拉去鬨市砍十次頭都不夠!隻是警告打壓已經很客氣了,徐瑜那拉攏討好朱瑙的主張他根本無法理解,也就很難照著做了。

陳武表態之後,不敢去看徐乙等人的反應,生怕他們惱火。然而這倒是他多慮了。徐乙等人並沒有表現出很失望的樣子,倒是互相遞了個眼神。顯然,陳武的決定並不影響他們的任務。

又等了良久,城門終於打開,數人迎出城來。

“閬州府主簿竇子儀特來恭迎使君!”竇子儀帶領眾人向陳武等人行禮。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竇子儀所領眾人態度謙遜,禮數周到,成都府的眾人受了禮,也就不該再多加為難了。然而他們自認先前受了怠慢,這時候偏要扳回一城來。

於是陳武騎到馬上,故意在身量上顯得高人一頭。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竇子儀,冷冷道:“竇主簿,這便是你們廊州府的待客之道?竟讓我們在城外等了如此之久!”

竇子儀微微一怔,竟然不慌不忙地反問:“不知使君等了多久?”

陳武蹙眉:“少說也有大半個時辰了。”

“大半個時辰?那的確讓使君久等了。實在很抱歉……”竇子儀不卑不亢道,“我們廊州既在成都府治下,從屬於上府,行事風格自然多效仿自上府。因此造成的怠慢之處,還望上府使君們能多加包涵。”

陳武和送禮隊伍的眾人都是一怔。陳武立刻詰問道:“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效仿上府?難不成我們成都府還教過你們怠慢客人?”

竇子儀緩緩道:“那倒不是。隻是我們廊州受山賊侵害多年,上至官員,下至百姓,一直翹首期盼上府的到來。直到今日,才終於盼到使君。可見上府行事‘慢條斯理’‘從容不迫’。如此,我們也不禁學了一些。”

陳武將怒未怒的神情頓時僵在臉上。

慢條斯理?從容不迫?這真是說話不帶臟字,卻字字藏刀!廊州亂了這麼多年,成都府未曾插手管製,雖有一些緣故在,可無論什麼緣由都是大大的理虧。這話傳出去,怎麼說他們都不占理。

陳武臉上一陣臊紅,他身後眾人也全都沉默。如此大錯之下,他們還能揪對方什麼小錯呢?

眼看氣氛凝重,還是竇子儀率先解圍:“使君請快進城吧。州牧已在州府中恭候使君大駕了。”

陳武氣勢已弱了大半,無話可說,隻能訕訕道:“……進城吧。”

隊伍進城之後,在前往廊州府的路上,成都府的官員們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觀察廊州城中的景象。

不一會兒,幾人忍不住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這廊州可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