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1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9727 字 3個月前

“回來了, 回來了!”

尤乾正在院子裡等消息,聽得外麵的喊聲,等不及站起來往外跑。

不一會兒,他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就進來了。

“尤掌櫃,”那人氣還沒喘勻,就已迫不及待地交代起來,“今日金閔去官府, 在官府門口讓老百姓給砸了!”

尤乾一驚:“真的?”

“真的!”那人道, “他們被砸得頭破血流, 老百姓都喊著讓他們滾出去呢!”

尤乾想到金閔他們狼狽的樣子,頓時既同情,又幸災樂禍。先前金閔他們威脅關中商賈不許和蜀商合作, 現在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尤乾又問道:“那他們今日進官府去談了嗎?”

打探消息的人連連點頭:“進去了。他們進了官府,跟費府尹大吵一架,費府尹不肯妥協, 金閔他們當場甩臉走了!現在費府尹已經下了命令, 讓軍隊加緊訓練,所有官員都做好迎戰的準備。”

尤乾不由嘖嘖搖頭。朱瑙想出的這招的確有些狠, 然則如今群雄逐鹿, 心慈手軟可不能成為立身之本。一旦費岑與謝無疾開戰,關中大亂, 就是他們渾水摸魚的好時機了。

尤乾不知朱瑙還準備了多少後手等著, 忙招來負責傳信的人, 吩咐道:“去找小秦, 把今日的消息都彙報給東家,請他指示我們下一步該做什麼。”

傳信的人得了命令,即刻出門報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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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疾帶著午聰走進茶館,隻見茶館裡人頭攢動,熱鬨非凡。

茶館內的夥計迎出來:“兩位客官,要雅間還是堂裡坐?”

午聰看向謝無疾。謝無疾並未回答,目光在鬨哄哄的大堂裡梭巡。

夥計見他們沒有要上樓的意思,忙道:“現在客人多,堂裡沒空桌了。兩位客官要是想在堂裡坐,願意跟人拚桌麼?”

謝無疾仍在掃視。少頃,他的目光在某處停下。午聰連忙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不遠處的一桌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是清秀麵善的年輕人,一個是身形高挑的少年,不是他們上此遇到的人又是誰?

其實出來之前午聰已經猜到謝無疾的來意。這世道人才難尋,讀書之人本就不多,即使儒生亦多木訥淺薄之輩。偶爾遇上一個明事理的,若就這樣錯過了,難免會覺得遺憾。既然他們都要走了,若能將此人招攬回去,也不算白來一趟京兆府。

他們也隻是試試運氣,沒想到竟真遇到了。午聰心想:看來他們與那年輕人之間倒是有些緣分的。

果不其然,謝無疾望著那桌的方向道:“我想坐那桌。”

夥計忙道:“好嘞,客官稍等,我先去問問。”

不一會兒,夥計回來了:“那桌客人說沒問題,兩位客官過去坐吧。”

謝無疾與午聰便大步朝著那桌走去。

茶館生意一向熱鬨,拚桌拚座的不在少數。甚至有很多人到茶館喝茶就是衝著結交朋友來的。拚桌的事誰也不會覺得生分。

謝無疾和午聰剛入座,還沒想好說什麼,那年輕人倒是十分友善地先開了口:“兩位兄台瞧著麵熟,我們是不是哪裡見過?”

午聰忙道:“前幾日我們曾來這裡喝茶,當時兩位兄弟就坐在不遠處,我們的確有過一麵之緣。不知二位還記得嗎?”一麵說,一麵指了指上次他們坐的位置。

年輕人想了想,笑眯眯道:“記得,記得。”

午聰亦跟著笑起來。憑謝無疾的相貌,讓人看過即忘還真是不容易。他套近乎道:“今日能再碰上,看來我們幾個頗有緣分。”

少頃,茶館夥計將謝無疾和午聰點的茶水點心送了上來。

午聰忙將點心推到桌子中間,示意眾人一起分吃。他問道:“不知二位兄弟如何稱呼?”

年輕人和善地答道:“我姓賈,雙名一珍。”

少年話很少,這時候也答道:“我叫程十八。”

午聰的目光在賈一珍和程十八之間打了個來回。其實看兩人穿著打扮也看得出,這賈一珍恐怕是個富戶子弟,程十八大抵是他的書童或侍衛。

對方已報上姓名,午聰也忙自我介紹:“我叫阿聰,這位是我的兄長。”他不便替謝無疾報上名字,便將目光投向謝無疾。

謝無疾臉上無甚表情,目光卻直白地落在那位名叫賈一珍的年輕人身上,緩聲道:“敝姓吳。單名一悔字。”

午聰一愣。

那賈一珍也是微怔了怔,問道:“不知是哪個‘悔’字?”又想起上回自己說的話,好奇道,“難道是‘大義之下,難免有晦’的晦?”

謝無疾道:“不。是行事無悔的悔。”

賈一珍了然,神色玩味地笑道:“哦~”

謝無疾已準備離開京兆府,連馬都已備好了,這時候也懶得再拖遝周旋。他沒繞任何彎子,直接切入話題:“不知賈兄那句話該作何解?”

“哪一句?”賈一珍問道,“‘大義之下,難免有晦’?”

謝無疾頷首。

賈一珍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不疾不徐道:“其實我不認得謝將軍,不清楚他為人如何,更不知道他性情如何。我這人滿口胡話,若與兄台見解不同,兄台不必放在心上。”

謝無疾凝眉。

午聰見賈一珍不肯說,便知道他心有顧忌。如今人人都知道城中有謝無疾派來的使者,上回那桌人也是因為忌諱這個話說到一半就跑了。於是他忙打起圓場:“賈兄不必……”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謝無疾打斷了:“我就想聽賈兄胡說八道。”

午聰:“……”

他訕訕閉嘴,索性不插話了。

既然謝無疾這麼說了,那叫賈一珍的年輕人倒也不扭捏。他笑嗬嗬道:“其實也沒什麼。我相信謝將軍是有大義的人,隻不過身居其位,身負其職,難免有一些……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時候。所以才說‘有晦’。”

午聰愣住。上一回他就覺得這年輕人看事通透,可今日這幾句,才知道他看得到底有多通透!這道理並不是很深的道理,可旁人總是隔簾看月,隔水看花,沒有人能真正體會彆人的難處,卻總在一旁自以為是地說風涼話。有幾個人能知道,人一旦處在一個位置上,世上的事情就不再是願為或不願為,而是不可為之與不可不為了。謝無疾有很多遭人詬病的地方,其中有多少是不可不為呢?

謝無疾定定地看著那年輕人。

良久,他忽然道:“你是什麼人?”

年輕人倒還沒甚反應,那叫程十八的少年卻忽然戒備起來。他的眼神一變,謝無疾和午聰都敏銳地察覺到了,立刻將目光向他投去。

程十八警惕道:“你們又是什麼人?為什麼一直盤問我家公子?”

午聰微怔,心道這少年倒是很護主。又心道謝無疾問話時的確過於直白了,難免要引起彆人的戒心。

謝無疾亦收回目光,淡淡道:“我並無冒犯之意,隻是覺得賈公子見識深厚,若非讀書萬卷,便有豐厚閱曆,是以有此一問。”

賈一珍笑笑,道:“我隻是個生意人。”言下之意,並不打算言明家世出身。

畢竟是茶館中萍水相逢,這也是人之常情。午聰盤算著是否先打聽些此人的大致消息,改日另外派人來詳細調查,畢竟謝無疾要招攬人才,也不能收來曆不明的人。

謝無疾卻已略過這一茬,繼續問了下去:“依賈兄所見,若謝無疾此人欲成大業,他該如何行事?”

午聰連忙又閉上嘴。看來謝無疾是打算先試試此人的深淺,若他言之有物,再繼續考慮招攬的事。

賈一珍把玩著茶杯,道:“吳兄不問我謝將軍若要無晦,該如何行事嗎?”

謝無疾不以為意:“有晦如何?無晦如何?人生在世……”點到為止,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