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1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7760 字 4個月前

氣氛霎時變得劍拔弩張。眾使者的精神為之一振,十幾道目光炯炯地盯著魯廣和劉鬆。就連已經調整好姿勢準備睡覺的黃東玄也趕緊坐直了身體, 聽聽兩人要說什麼。

柳驚風仍舊雅興十足, 一麵啜飲一麵看戲。

兩人顯然都被打亂了節奏, 不過還是魯廣反應更快一點。他先發製人道:“劉鬆!你在癸酉月戊午日會見江寧軍的校尉柳驚風和長史謝無塵, 你收受他們黃金、玉器、綢緞若乾,你敢否認嗎?”

柳驚風“噗”地一口茶水噴在桌上, 被嗆得咳嗽起來。

魯廣接著道:“江寧軍貪生怕死, 你收了柳驚風和謝無塵的賄賂,就在勤王之戰安排他們駐守陳橋,避開鋒銳!你結黨營私, 中飽私囊, 視國事為兒戲, 你有何顏麵主持會盟?!”

劉鬆顯然沒料到這一出, 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磕磕巴巴道:“你、你血口噴人!”

魯廣咄咄逼人:“我血口噴人?江寧府鑄造的金錠有‘江寧府造’字樣,你敢讓人去你的軍庫查看嗎?!”

劉鬆霎時噎住了。那些金錠他根本來不及熔掉重鑄, 眼下就在他的軍備庫裡躺著。他當然不可能讓人去查。而且魯廣連日期都說出來了, 顯然是胸有成竹。

魯廣又將目光投向柳驚風:“柳校尉,你敢否認嗎?”

全桌的目光都投向柳驚風。

柳驚風正在用絲巾擦嘴,忽然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頗有些尷尬。他收起絲巾,仍保持著風度, 衝著眾人一笑:“這個我不太清楚, 嗬嗬。魯府尹或許有什麼誤解……還是聽劉府尹怎麼說吧。”

他並沒有要辯解的意思, 隻輕飄飄把矛盾拋回劉鬆和魯廣之間。顯然他無意趟這渾水,也不想在魯廣和劉鬆之間站任何一邊。

——他對於這樁事情本就持無所謂的態度,之所以給劉鬆送禮,並不是認可劉鬆的盟主地位,隻是儘可能地給自己減少一些麻煩罷了。假若事情鬨到收不了場的地步,他就直接帶兵回江寧府去了。難道誰還能把他幾千人的軍隊綁到戰場上去不成?

柳驚風的態度其實也是默認了這件事,這就讓劉鬆騎虎難下了。

魯廣得意洋洋地看著劉鬆,想看他還有什麼話好說。隻要能把劉鬆從主座上拉下來,下一個坐上去的就該輪到他了。

劉鬆氣勢不足地辯解:“我、我隻是與江寧府做了筆生意,他們出錢向我購買糧草,根本沒有結黨之說。你們河南府不也在與蜀商做交易?”

不等魯廣繼續挑他的錯,他迅速把矛頭扔了回去,大喝道:“魯廣,你私通敵寇,大逆不道,罪惡滔天!你故意誣陷我,攪亂會盟,你到底是何居心?”

魯廣一驚:“私通敵寇?你、你胡說八道!”通敵的罪名可比結黨受賄嚴重多了,容不得他不慌張。

劉鬆一鼓作氣:“我胡說?這一年中,你河南府多次給叛軍輸送錢糧物資。郭賊和厲賊能活到今天,就是你魯廣養活的!你還有什麼話說?!”

滿座嘩然,所有的目光又聚集到了魯廣的臉上。

魯廣明顯慌了神,臉也脹得通紅,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我……我……我沒有通敵!叛軍占了水源上遊,他們關閘截斷河水,使我耕地缺水,作物枯死……我隻是為了河南府的百姓,才不得不……”

河南府緊挨著郭金裡的叛軍,大量山林湖澤被叛軍占據,河南府百姓生活所需物產有不少出自其中。魯廣不敢發兵剿匪,那麼許多事他就不得不仰仗叛軍鼻息。

立場歸立場,日子總得往下過。叛軍以截斷河流為名義,向河南府索要財物,魯廣為了息事寧人,也隻能乖乖照做。而且民間也好,官府也好,有時候還會偷偷跟叛軍做點貿易,交換各自所需物產……這絕不是他有心通敵,實在是生活所迫。不能填飽肚子的立場也隻能放在嘴上喊喊了。

魯廣不相信廣晉府是完全清白的、始終跟叛軍勢不兩立的。同樣挨著京城,誰能比誰高尚到哪裡去?隻是劉鬆顯然有所準備,他落了下乘,百口莫辯。

堂內人人表情各異,幸災樂禍的是大多數,卻也隻有黃東玄光明正大地吹起口哨,就差把“看熱鬨不嫌事大”寫在臉上了。

劉鬆和魯廣都懊惱萬分。

原本魯廣以為,他揭穿劉鬆利用勤王中飽私囊的事,就能使得劉鬆聲譽受損,被迫退下盟主之位。而他身為中原官僚,又是勤王的第二發起者,可以順其自然地接任。

而劉鬆以為他拿住了魯廣曾與叛軍有過交往的把柄,必使魯廣顏麵掃地。魯廣再想反對他的提議,他就有理由質疑魯廣的動機。而魯廣為了撇清他通敵的罪名,也不得不全力剿匪,不再計較犧牲。

他們都以為今天自己勢在必得,也都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要把對方一招擊潰。事實上,他們也的確給對方造成了嚴重的打擊,隻可惜結果是同歸於儘。

會盟才剛開始,兩位府尹就已折戟沉沙。毫無疑問,這一次的會盟之混亂比起第一次更有過之而無不及。長達幾個時辰的時間裡,各府的使者幾乎都忘記了要商量勤王的具體事宜,而隻顧著互相指責和落井下石了。

唯一比上一回好的,是由於此次氣氛激烈,沒有人再在會議上睡著了。

……

會盟再次無疾而終,劉鬆帶著自己的隨從走到無人處,狠狠一腳朝著路邊纖細的樹苗踹了過去,氣急敗壞地罵道:“畜生!一群天殺的畜生!”

他的隨從無人敢支聲,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

劉鬆抓狂道:“姓魯的怎麼會知道我收了江寧府的東西?!誰告訴他的??是不是我們軍中出了細作??”

幾人麵麵相覷。

誰都害怕劉鬆會懷疑到自己的頭上,也怕劉鬆要借此機會徹查軍紀,那倒黴的人可就多了。於是有人立刻推諉道:“府尹,會不會是江寧府那裡走漏的消息?今天我看那柳驚風的態度,很有可能就是他在裡麵搗鬼!”

其他人連忙附和:“對,我也覺得我們中了姓柳和姓謝的圈套了。”

“府尹息怒啊。”

在眾人的安慰下,劉鬆逐漸冷靜了下來。的確,這消息很有可能是從江寧府那裡泄露出去的。任何一件事,攪合進來的人越多,保密的可能性就越小。

劉鬆頭疼地揉了揉額角。今天他在會議上被眾府使者圍攻,簡直顏麵全無。但他已經為了這事兒忙活到現在了,當然不可能放棄,他必須想辦法扭轉局勢才行。

可怎樣才能扭轉局勢?他得知道什麼人是可以拉攏的,什麼人是必須打壓的。可現在他卻毫無頭緒。換言之,他必須掌握更多的消息,他需要有人替他出謀劃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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