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1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8096 字 3個月前

有了唐家軍幫忙攔截,邪教徒們的退路被封住。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在延州軍的猛烈攻勢下, 邪教眾便已繳械投降了。

很快, 趙重九也灰頭土臉地被延州軍士卒從人群裡抓了出來。

他被幾名士卒架著扔到謝無疾的馬前, 直接摔了個狗啃泥。他掙紮著抬起頭,才發現坐在馬上的是個年輕白皙的男子。而這男子顯然就是這支騎兵的統領了。

謝無疾相貌雖清秀, 神情卻極有威嚴。他居高臨下, 冷冷地打量著趙重九:“你就是邪教的頭目?”

趙重九被他的眼神盯著, 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從謝無疾的語氣和措辭中他可以聽出謝無疾對玄天教有多反感,他心知等待自己的不會是什麼好下場, 於是垂死掙紮地叫囂起來:“放開我,你們這些罪人!我乃師君座下祭酒, 你們膽敢對我不敬,師君會詛咒你們腸穿肚爛, 不得好死的!”

這話說完, 延州軍的士卒們紛紛嗤笑不屑。聚過來的唐家軍們也翻起了白眼,可玄天教徒眾人卻大都用仇視的目光瞪視著謝無疾, 仿佛他們的眼神真能讓詛咒成真似的。

謝無疾眉頭皺得愈發緊,正要叫人把趙重九拖下去砍了, 趙重九卻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扭頭朝著玄天教的信徒們大叫起來:“師君有靈,正看著你們呢!這是對你們的考驗,你們誰若能砍下這些罪人的腦袋,必能廣積福德, 延年益壽!”

到了最後的關頭,他竟然還打算妖言惑眾,煽動教眾繼續反抗。

詭異的是,他百般漏洞的話居然還真起了作用。已經受伏的教徒們忽然騷動起來,有幾人開始念念有詞,似乎是在念什麼祈求神佛保佑的話,緊接著,幾名教徒忽然跳起,朝著謝無疾衝了過去!

延州軍們沒想到這一茬,一時鬆懈,竟然真的被幾個教徒衝破了包圍。好在謝無疾的衛兵們反應很快,趕緊抽刀上前護駕。

那幾名舍身取義的教徒還沒跑到馬前,就紛紛倒在了鋒利的刀刃下——無疑,他們沒有一個人真正得到了刀槍不入的保佑。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求仁得仁。

即使是這樣,騷亂仍然持續了一陣,依舊有不怕死的教徒接二連三地往上衝。延州軍們砍倒了足足十幾個人,蠢蠢欲動的教徒們終於再次安靜了下來。

午聰看見這荒誕的一幕,隻覺得不可思議。玄天教究竟有什麼法力,竟能忽悠得那麼多人相信那些鬼話?他回頭看謝無疾時,發現謝無疾額角的青筋都微微暴起。謝無疾很少會這樣,顯然此刻已怒到極致了。

趙重九還想繼續妖言惑眾,煽動教徒們把他救下。士卒們已衝上來堵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再多說一句話。

謝無疾一字一頓道:“將此妖人斬斷四肢,大卸八塊!”

他手上沾的鮮血雖不少,卻極少將人處以極刑折磨。此番下令用酷刑處斬趙重九,原因無他——這些教徒顯然已經鬼迷心竅了,要打破他們的幻想,就必須粉隨妖人的謊言!他暫時抓不到張玄,那就從趙重九下手,讓教徒們好好看看,什麼神仙,什麼庇護,全是胡話!

趙重九還欲掙紮,行刑的士卒已經手起刀落,率先砍斷了他的一條胳膊!

趙重九當即目眥儘裂,想要慘叫,奈何嘴早被死死塞住,隻能發出嗚嗚的喊聲。什麼玄天教的祭酒,到頭來仍是凡胎**,吃喝拉撒一件不落,貪嗔惡欲樁樁沾染。

士卒又砍掉了他的另一條胳膊,接著要去斫他的腳。

一刀又一刀下去,按說謊言也該被隨之斬破,可令人詫異的一幕再次發生了——

教徒們看到趙重九被砍,神色茫然而驚恐。這時忽然有人帶頭,在人群裡念起了咒語。那全無意義的胡言亂語卻似真有什麼魔力似的,使教徒們迅速安定下來,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一起念咒。很快,變成了邪教徒們的齊誦。

延州軍的士卒們愣住了,唐家軍的土匪們也愣住了。這些邪教徒的執念之深遠超他們的想象,即使他們已經一再證明邪教的宣稱全是胡說八道,沒有神仙,沒有庇護,沒有保佑。可這些教徒們卻仍然執迷不悟。

謝無疾猛地抽出長弓,搭弓就射!

他看到了剛才率先念咒的人是誰,便將此人當做又一個蠱惑人心的妖人來處置。他的箭法神準,那人幾乎是應聲倒地,雙目圓睜,幾下抽搐後便死去了。

然而誦咒仍然沒有停止。許多邪教徒們縮成一團,雙眼緊閉,麵容驚恐,嘴裡卻叨念不止。他們似乎已經明白自己根本得不到所謂的神力保佑和庇護,可他們卻又仍然不肯迷途知返,仍指望神跡會出現。

謝無疾再次搭弓,瞄向人群。誦咒聲越來越響,他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最終,他忽然失力,頹然地放下了弓。

也許隻有把這些人全部殺光,才有可能把邪教的根從他們心中拔去吧……

午聰看出了謝無疾的不對勁,小聲道:“將軍?”

謝無疾沒有回話。他閉上眼睛,心裡情不自禁地想到:倘若今日碰上這樣情況的是朱瑙,朱瑙會怎麼做呢?

他想不出來,但他知道,朱瑙能想出比殺戮更好的辦法來。朱瑙總是能做到。

當四肢全被砍斷後,趙重九很快就因失血過多死去了。邪教徒們卻仍一遍一遍地誦咒,不肯停歇。黑夜裡,上千人齊聲念著古怪的咒語,使這夜晚也變得詭譎恐怖,陰氣森森。

幾名軍官來到謝無疾的身旁,請示道:“將軍,該怎麼處置這些人?”

謝無疾仍然沒有作答。

倘若在一年前,他或許會下令將這些人全部斬殺,以免邪教的火種繼續蔓延。不僅如此,收拾完這些邪教徒後,他還要再收拾那些土匪。可現在,他卻沒有下達這樣的命令。

當他此次再度北上的時候,他看見的是滿目瘡痍。如果說去年北方是兵荒馬亂,隻消製止兵禍就能令民間恢複生機;那麼今年的北方已是人間煉獄。民間的生氣已完全讓各方勢力吸乾榨淨,殺戮能夠帶來的再也不是拯救和清靜,而隻剩下毀滅。

片刻後,謝無疾緩緩開口:“暫時將他們收編。待後方大軍趕到時交由大軍安置。”

他們這支輕騎仍然急著要趕去延州,不能在此停留太久。因此謝無疾分出幾十人手暫且留在此地,並給唐令許以官職和賞賜,讓唐令幫忙看管這些邪教俘虜。過兩三日延州軍的大部隊便可趕到此處,到時候再讓大軍整編安置這些人。

他下令之後,傳令兵就連忙去找唐令協商了。

……

“什麼?你們是延州軍?!就是謝無疾謝將軍旗下的延州軍?!”唐令聽到消息,著實嚇了一跳。

當和官軍一起降服了邪教徒後,唐令發現官軍的人數看起來似乎還是這麼多,所謂的援軍根本不存在。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上當了。他還琢磨著是不是趁著官軍收拾殘局的時候給官軍也惹點麻煩,以報自己被戲耍之仇,順便撿點便宜。可當聽說了對方竟然是延州軍後,他頓時慶幸起自己沒有輕舉妄動來。

——延州軍威名在外,即便沒有援軍,把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那也是絕無疑問的。他想要和延州軍為敵,那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啊!

而當聽說延州軍打算繼續北上,要求自己暫時看管邪教徒的時候,唐令想了想,問道:“延州軍兄弟們,你們是不是要去對付邪教軍的?”

傳令兵當然不會把自己大軍的計劃告訴一群土匪,因此隻是冷眼不作答。

唐令的神色卻變得嚴肅起來:“延州軍兄弟們,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好心勸你們一句。你們此次去,千萬不能輕敵。那些邪教徒固然不如你們會打仗,可他們也絕不好對付。信那教的全都是瘋子,最可怕的是,邪教如瘟疫,瘋子能把彆人也變成瘋子,不跟著他們一起瘋的都被他們殺了!你們這點人手恐怕不太夠,最好還是請謝將軍親自率大軍北上,才有希望鎮壓邪教啊!——呃,對了,順便問一句,謝將軍的確還活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