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三十七章(1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9541 字 3個月前

聽說朱瑙派人來勸降, 魏變還未表態,他身邊的軍官們卻都炸開了鍋。

“哥哥, 實在欺人太甚了!”一人道, “他們殺了我們的弟兄, 搶了我們的錢財, 如今竟還想要我們對他俯首稱臣,如何使得?!”

“就是!”另一人咬牙切齒道, “我滿肚子惡氣無處宣泄,正好讓我去殺了那幾個來使!”

魏變手下頗有幾個莽夫, 一麵說,一麵便要打馬去殺人了。

魏變忙製止道:“都回來,不可衝動!殺來使是有悖道義之舉, 不可如此行事!倒不如, 且先聽聽他們要說什麼。若他們敢大放厥詞,我們羞辱他們一番, 將他們逐走便是。”

魏變雖然也恨自己敗在延州軍手裡, 可他心裡很清楚,他們隻是替玄天教與延州軍作戰, 並非私人恩怨。日後朱瑙或謝無疾得勢,即便不指望從他們那裡得好處, 也沒必要結仇。

而且他雖無意加入蜀軍,聽聽朱瑙有什麼條件卻也是無妨的。

魏變都這麼說了,眾人也隻得暫時偃旗息鼓。

不多會兒,蜀軍派遣的來使被帶到了魏變麵前。

魏變問道:“不知貴使到訪, 有何見教?”

來使道:“魏將軍,朱府尹欽佩魏將軍的才乾,也欣賞黑馬軍的雄風,因此想請魏將軍帶兵歸順蜀府。若魏將軍願意歸順,朱府尹絕不虧待了黑馬軍的弟兄。”

魏變眼皮不由跳了一下。如今他們已被打成了喪家之犬,還說什麼雄風,聽著真像是諷刺的話。

他冷冷道:“多謝朱府尹美意。隻是魏某乃邊野莽夫,不適中原水土。無法為朱府尹效力,還請朱府尹另請高明吧。”

那來使聽魏變拒絕,並不意外,道:“朱府尹有中興王朝,一統天下之心。魏將軍若願追隨朱府尹,來日何愁不飛黃騰達?”

魏變已是第二回聽到朱瑙的手下說朱瑙將會一統天下。上一回聽這話,他心中還頗有幾分不屑,沒往心裡去。可如今,他卻忽覺心有戚戚。

朱瑙來日真能中興王朝,一統天下嗎……若真有那一天,他會如何對待自己,對待黑馬軍呢?自己若從了會如何?不從又如何?

魏變心中不免有些動搖了。如今這場大敗之後,想必接下來尋他的生意定會減少許多,年景蕭條,帶兵將會越發不易。

可是現在畢竟天下大勢未定,這就讓他把注壓在朱瑙的身上,他也不敢做這樣的豪賭。黑馬軍上下想必也難以服氣。

猶豫片刻後,魏變的態度比先前客氣了不少,卻仍不鬆口:“朱府尹抬愛,魏某十分感激。奈何魏某才疏智淺,不敢擔大任。黑馬軍如今又剛遭逢大敗,須回幽州調養生息,養兵秣馬。待來日兵強馬壯時,再為朱府尹效力無妨。”

這番話說的,便給自己留了幾分餘地。待過上三年五載,若朱瑙更有作為,他再帶兵歸降也不遲;若朱瑙大勢已去,他這番空話也就隨風而去了。

使者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又對他勸說一番,奈何魏變老謀深算,絕不是個憑三言兩語能動搖的人。

一番言語往來後,使者見魏變心意已定,便知說他不動,於是又改口道:“魏將軍愛民養士,治兵有方,令亂土萬裡肅清,群民悅服。朱府尹感念魏將軍功績,願表奏魏將軍為幽州牧、破虜將軍!”

說罷便從包裹中取出一支鑲金木函,道:“官印與旌節在此,還請幽州牧笑納!”

這下魏變愣住了,魏變身邊那些軍官也都愣了。

如今帝位空懸,朝廷無主,可是各地的勢力仍在不斷變化,官職也需要不斷變化以適應時勢。於是原本許多官員的任命需要由朝廷下達任命書,此時卻都省過了朝廷,由各方勢力自行任命。

各方諸侯卻仍會假模假式地“表奏”一番,原本該上表給皇帝的,此時隻上表給老天爺了。隨即再昭告天下,就把各個官位定了。走這個過場,隻是為了說明自己與江湖草莽不同,是懂得禮製的。

不過這必然是不合法理的,如今也不可能依循法理。各地的諸侯們自行組建官府,大肆任用親信,沒有了朝廷的掌控,各地的割據分裂愈發加劇。

不過諸侯們的委任往往也隻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極少有人將手伸去旁人的地盤上,畢竟伸去了也沒用,封幾個有名無實的官,有何意義?

自然也有那胡亂“表奏”“分封”的跳梁小醜,自表一個大將軍,給自己父子兄弟表幾個尚書、禦史之類的,沒人買賬,徒惹人笑話而已。

朱瑙顯然不是跳梁小醜,可幽州也不是他的勢力範圍。就算是,他何德何能敢隨意任命幽州牧、破虜將軍這樣的要職?他這是雖無皇帝之名,卻行起了皇帝之實啊!

魏變著實被他這般狂妄的做法嚇了一跳,但冷靜下來,撇去朱瑙是否忤逆不談,朱瑙的這一任命確實值得他仔細思量。

顯然,朱瑙早已料到他不會這麼輕易歸降,於是索性賣個人情,替他表奏一個“幽州牧”,由朱瑙來替這個幽州牧背書。萬一有人不服或者不認可魏變,那朱瑙便會出手相助,否則傷的不光是魏變,也是他自己的麵子。

而對魏變來說,他也確實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朱瑙想必是將這一點也算在了其中。如今魏變雖然已實際掌控了幽州,但時不時有人發檄文罵他是名不正言不順的狂徒,也總有人蠢蠢欲動想推翻他。他給自己封個黑馬王,就是為了抬自己的身價,穩固自己的地位。可惜在諸侯眼中,他仍然隻是個草莽,即便麵上與他客氣,私下裡也沒少罵他。

而如果有朱瑙替他背書,以後他的位置就坐的更理直氣壯了。與此相對的,即使他並沒有依附於朱瑙,但隻要他接受了朱瑙表奏的這個幽州牧,那在其他人眼裡,就會覺得他是傾向於朱瑙的。以後誰若有生意來找他做,定會盤算盤算他的立場。為此,極有可能斷掉他的一些買賣。

為了這個幽州牧、破虜將軍,值當嗎?

魏變沒有立刻回答。

片刻後,他笑道:“貴使遠道而來,不如在我軍中暫歇兩日,讓我好生款待,以儘主人之誼。”

言下之意,是要思考兩日,與幕僚商議一番再做決定了。”

使者笑道:“不急,我隻是先遣使。魏將軍帶兵離開時太過匆忙,落下了不少輜重。朱府尹已命人將輜重運來送還。行路緩慢,怕還要許多天才能趕上。”

魏變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他大軍潰敗時沒來得及運出來的東西,朱瑙居然不是扣下做戰利品,還命人給他送來了?!

這下他們來汾陽的這趟總算是沒有白跑了,他若要接受朱瑙的任命,對手下也有所交代了!

魏變頓時喜不自禁,立刻吩咐手下去鄰近村落買牛羊雞鴨並美酒佳肴,以便晚上設宴款待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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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朱瑙遣去追趕黑馬軍的使者回到汾陽,帶回了魏變已收下幽州牧官印和旌節的好消息。

對於朱瑙而言,攻下了汾陽,虜獲了玄天教眾,一下又多了大片地方要治理。他原本就騰不出手去管幽州的事,況且幽州既是苦寒之地,又地處邊陲,原也不值當他花大力氣去平定,不值當他花大筆錢糧去養那麼多人。他所希望的,不過是黑馬軍不要再給他添亂,與他為敵。

而“表奏”魏變為幽州牧,他所付出的,無非是找人刻了個官印,做了個旌節,總計花費五兩銀子。至於那些輜重,本就是玄天教給的,他拿來做個順水人情罷了。

有了這層關係在,魏變勢必要好好想想未來的立場該如何抉擇,短時間內想必不會再與他為敵了。而那些本就與他敵對的勢力,也不會再輕易去找魏變援手了。這五兩銀子,等同於買了個盟友,實可謂物超所值。

搞定了魏變那一頭,他派往玄天教各分壇的探子也都陸續回來了,並帶回了消息:張玄竟然沒有前往任何一處分壇!

反倒是那些分壇,在聽說了汾陽城破,大職事們被擒的消息後,立刻陷入了混亂。不少祭酒開始抓緊最後的機會胡亂斂財,把各地搞得烏煙瘴氣;而離汾陽和延州城的幾處分壇,那些職事們因害怕惹禍上身,有不少人已經攜錢財逃逸了!

消息傳入汾陽城後,官員們聚在一起討論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