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第十九章(1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13453 字 3個月前

祖師堂的火被撲滅以後, 大相國寺的混亂也就告一段落了。

是夜,直到子時時分, 大相國寺的蜀軍士兵們都回去歇下睡了, 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才從寺中馳離,往軍營的方向去了。

……

幾日後, 玄天教的主要職事們並“黃鼠狼精張玄”都被問了刑, 且都是極刑, 用殘酷直白的手段破除百姓對他們的最後一絲妄想。

刑場上, 有人拍手稱快, 有人茫然困惑, 有人暗中垂淚。不管人們做何反應,當行刑結束後, 朱瑙就不再繼續向下追究了。

自然,說書先生們又寫了新的戲折子, 戲曲班子們又排了新的戲,從早到晚在城內外演出,以保證這些故事比玄天教的教義更加深入人心, 更加人儘皆知。

而玄天教的其他分壇處仍始終沒有傳來張玄的消息,看起來, 張玄似乎已經放棄了由他一手創立起來的玄天教。朱瑙和謝無疾也不客氣, 不斷派人前去各處分壇, 文武手段頻頻使出,隻為儘快根除邪教,以免邪教往後再掀風浪。

而汾陽的政務在朱瑙等人的打理下, 暫時上了正軌。朱瑙也重組了汾陽的官府,任命了多名官員,往後汾陽城的治理便可由新官府來操持。

大局已定,朱瑙與謝無疾便不再在汾陽逗留,點兵回延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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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月後。

陸豐一路快馬,晝夜兼程,終於在傍晚時分趕到延州城。雖說天色已暗,他卻不敢多加耽擱,拿著令牌直奔官府門口。

他來到官府門外,隻見一名和他打扮類似的男子也同樣剛剛趕來。兩人打了照麵,心有靈犀地互相點頭示意,心裡已然清楚對方的身份——陸豐乃是蜀軍的探子,負責給朱瑙傳遞情報。而對麵那位,顯然是延州軍的探子,來給謝無疾送信的。

官府的守衛分彆檢查了兩名探子的信物,確認無誤,道:“二位稍後,我先進去通報一聲。”

陸豐忙道:“我有要事需向朱府尹麵稟。”

另一名探子也道:“我要麵見謝將軍。”

他二人有特使牌,意味著他們傳遞的是重要情報,有資格直接麵見主將稟報,以免因繁瑣步驟延誤了戰機。

守衛答了聲明白,入府通報去了。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一名侍衛迎了出來:“二位請隨我來。”

陸豐愣了一愣,看見對麵那位延州軍的探子也有些意外。

——怎麼隻有一位侍衛來接他們兩個人?

要知道這官府自然是朱瑙所在的地方,而謝無疾則是在營所有一間辦公處,方便他調度全軍;另外他在官府中也有一間,方便他隨時與朱瑙及其他官員溝通協調。

那延州軍的探子應當是去過了營所,知道謝無疾不在那裡,才跑到這裡來找人。難道朱瑙和謝無疾眼下正在一起議事,因此才隻派一人來接他們二人同時覲見?

陸豐情不自禁地看了眼天色。他進城時已是傍晚,馬不停蹄地趕來,又在官府外等了一陣,此刻天已全黑了。城內萬家燈火皆滅,朱府尹和謝將軍卻直到這個時辰還聚在一起議事,可真是多事繁忙啊!做大官的也不容易!

陸豐一麵胡亂想著,一麵和延州軍的探子一起跟著侍衛向裡走去。

那侍衛領著二人入了府,經過議事堂時卻未做停留,直奔官府後方而去。陸豐登時又迷茫了:這再往後方,就是官員們的寢居了;再過了後花園,就是朱瑙的住所了。

怎會在住處接見?朱府尹到底是歇了還是沒歇?謝將軍呢?

延州軍的探子顯然也有相同的困惑,懷疑那侍衛帶錯了路,或弄錯了他們的身份,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道:“勞駕。我要尋的是謝將軍……”

那侍衛臉皮抽動了一下,小聲道:“都隨我來便是。”

兩人麵麵相覷,隻好繼續跟著走。

又走了一段,過了後花園,前方的屋子裡果然亮著燈火。侍衛停下腳步,道:“進去吧。朱府尹和謝將軍在裡麵等著了。”

兩名探子:“……”

兩人茫然上前,門口的侍衛為他們打開房門。臥室外還有一間前堂,是朱瑙臨時召見官員們所用的地方。

朱瑙和謝無疾果然都在堂內,兩人分坐桌旁,穿著停當,隻是頭發略有些亂,像是趕時間潦草盤起的。

兩名探子忙上前行禮:“參見朱府尹,參見謝將軍。”

朱瑙開門見山地問道:“有何消息?”

陸豐定了定神,率先開口:“府尹,廣晉府發生變亂。劉平被人刺殺,廣晉府事諸項大權已落入陶北手中。”

朱瑙和謝無疾聽了這消息,都略感詫異。謝無疾問道:“劉平死了?”

陸豐點頭:“死了。”

朱瑙和謝無疾對視了一眼。

劉平是劉鬆的弟弟,劉鬆死後接替劉鬆成為了廣晉府尹。此人比劉鬆能乾的多,這些年南征北戰,幾乎已將整個中原土地收歸囊中。

這幾年西麵被朱瑙平定,江南由韓如山稱帝,劉平又占據了中原,這三人已成為各路諸侯中最有望問鼎天下的諸侯。至於其他各路小諸侯,由於錯失了最佳的時機,幾乎已無問鼎的可能,如今隻在夾縫中苦苦掙紮罷了。

而那陶北則是劉平生前的一名愛將,這幾年為劉平四處征戰,立下不少戰功。卻沒想到劉平霸業未成,竟先被陶北取而代之了!

朱瑙又轉向那名延州軍的探子:“你有何消息要稟?”

那名探子忙道:“屬下要稟的乃是邢州之事。前日相州指揮使季南忽率一千精兵連夜攻入刑州,圍了刑州指揮所,斬殺了邢州指揮使馬錢,奪取了邢州的兵馬控製權。季南出兵的緣由尚不知曉,屬下得了消息便趕來報信了。”

謝無疾和朱瑙又對視了一眼。

這邢州和相州都在廣晉府的控製下,如果隻聽這個消息,似乎是廣晉府裡起了內訌。可結合了前一條消息一起聽,季南忽然向邢州發難的原因倒是可以猜出幾分來。

——那季南乃是陶北最忠實的部下之一,而原邢州指揮使馬錢卻與陶北不大對付。劉平遇刺,陶北掌權,想必是有預謀的。陶北想要徹底接手劉平的權柄,就要鏟除異己,這才有了趁著馬錢不備奇襲邢州的事。

朱瑙問道:“還有彆的消息麼?”

兩名探子紛紛搖頭。事發突然,為恐延誤時機,他們都是一得知事發就趕來報信了。

於是朱瑙摸出兩錠碎銀,分彆賞給了兩人:“辛苦了。”

陸豐和延州軍的探子接了賞,紛紛向朱瑙謝恩。時辰已經很晚,他們不敢再打擾長官休息,連忙告退了。

出了前堂,兩人又被侍衛引著向官府外走去。

走出一段路後,那延州軍的探子忍不住道:“朱府尹與謝將軍如此勤政,實在令人欽佩啊。”

這話和陸豐想到一起去了,陸豐忍不住連連點頭。

很顯然,看他們那打扮,就知道謝無疾應該是夜晚已經睡下後,又想到什麼要事,才趕來找朱瑙商議的。朱瑙也已睡了,還爬起來與謝無疾一起議事,忙到這大半夜的,真是太辛勞了!

引路的侍衛聽了這話,神色略有些微古怪:“勤政倒是真的……”

陸豐又道:“謝將軍與朱府尹的關係也著實親近。”

這大半夜的,謝無疾說來就來了,若不是十足信任,怕沒有這般待遇。

侍衛又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親近也確實親近……”

陸豐奇怪地看了那侍衛一眼。這人說話怎麼像說完了,又像隻說了一半?不親近難道還有假的麼?

侍衛乾笑兩聲,不再接話。

轉瞬二名探子已被帶出官府,各自休息去了。

……

……

屋內,謝無疾已經拿出了地圖,在上麵圈圈畫畫起來。

“劉平身死,陶北掌權,中原應當會再起動亂。此正疲敝之際……”他仔細端詳著地圖,尋找最易下手之處,快速思索戰略布局。

如今朱瑙已占據從巴蜀到太原汾陽的整個西麵,如果能打開進軍中原的缺口,搶下河南河北,那幾乎可以說天下大局已定!

韓如山?江南水鄉雖富庶,卻是小意溫存之鄉,割據尚可,爭雄卻難。

孫湘?長沙府如今已是苟延殘喘,難以為繼了。

河中的趙蕪,金州的汪榮,青州的司馬超等等……他們轄地太小,一直左搖右擺,觀望局勢,並無爭霸的野心與實力。

也就是說,隻要能打敗陶北,拿下中原之地,其他勢力的歸降就隻是時間問題!沒有人再有能力與朱瑙爭奪天下!

謝無疾心思轉得飛快,轉瞬已想好了絕佳的進軍路線。趁著現在,陶北剛剛掌權,地位還不穩固,他們動作一定要快!可分兵同時從太原南下和從關中西進,先收複河北,再一路攻下河南平原!

然而他還沒說出他的用兵計劃,朱瑙卻似已看穿他的心思,按住了他在地圖上圈畫的手。

“眼下不是用兵的時機。”朱瑙搖頭。

謝無疾眯起眼有些不解。這還不是好時機?

朱瑙為了對付敵人,總會想儘辦法製造混亂,引發紛爭,以削弱敵人的實力。可如今那中原自己出現亂局,朱瑙不趁這機會克敵,往後可未必還有這樣的機會。

朱瑙卻道:“用兵花費過巨。如今我也初得鳳翔、太原、荊州各地,當以治理為先。若不能與民休息,恢複民生,即便前方戰事取勝,卻怕後方自亂陣腳。”

這顯然是謝無疾欠缺考慮的地方。中原連年征戰,又逢政權易主,的確疲弱。可朱瑙控製的西麵戰事也未停過,並不安泰富強。誰比誰更疲弱還真不好說。

當務之急,還是整頓自己的內務為先。大相國寺的那一把火便是警示。

謝無疾怔了怔,思索片刻,仍然堅持:“戰事無可避免。若不趁敵人空虛之際速戰速決,隻怕往後代價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