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1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7856 字 3個月前

蒲州城中, 意氣奮發的蜀軍士卒們在大街小巷裡快速穿梭著, 抓出一隊又一隊的河南軍。河南軍們垂頭喪氣, 與敵軍形成鮮明對比。

今晨, 負責守衛南城門的河南軍忽然叛變,主動打開了城門,將蜀軍迎入城內。其時天色尚早,大多河南軍都還在休息, 全然不知他們的敵人已經長驅直入。因此蜀軍進城後,幾乎沒有遭到什麼反抗。一則當蜀軍衝到麵前的時候河南兵們都傻了眼, 自然來不及組織反抗;二則,如今餓得骨瘦嶙峋的河南兵們也已沒有反抗的力氣了。他們或者束手就擒, 或者四處逃竄,然後被抓捕回來……

等到中午時分,蜀軍已經搜遍了蒲州城內的大街小巷, 將城內的河南軍全都控製了起來。河南軍中的各項機密公文與武器庫、糧草庫也全被繳獲。

被困了四個多月的蒲州城, 終於徹底落入了蜀軍的手中……

……

……

朱瑙與謝無疾站在城樓上。這是城池的製高點, 在這裡可以將城內的大街小巷儘收眼底。

不斷有各營的軍官跑上城樓來,向他們彙報各項事務。忽然, 又有一名軍官跑了上來。

“陛下!”那軍官道,“敵將上官賢已被抓捕,該如何處置,請陛下發落!”

聽到上官賢的名字,朱瑙與謝無疾等人頓時眼前一亮。這上官賢可是陶北的心腹愛將,在中原軍中地位和聲望極高。若此番不慎讓他跑了, 這一仗的勝利的意義就會大打折扣。因此大軍進城之前,謝無疾就下令用重兵先去圍剿蒲州城的將軍部,決不能讓上官賢逃走。

如今蜀軍士卒們竟然生擒了上官賢,抓到活的比抓到死的還要好!

朱瑙立刻吩咐道:“騰出一間空院子來,朕要親自見上官賢。”

眾人得令,立刻下去籌備了。謝無疾尚有軍務要辦,並沒有與朱瑙一起去,隻有程驚蟄帶著一群衛士先去布置了。

……

……

不多時,遭五花大綁的上官賢被幾名蜀軍士卒推搡著走進了一間院子。

“老實點,彆反抗!”蜀軍士卒對他惡狠狠地嗬斥。

上官賢並沒有反抗,他仿佛一隻生鏽的木偶似的任人推搡拉扯。

今日蜀軍進城的時候,他還在軍營裡休息,並沒有料到手下會忽然叛變——其實他並不是沒有擔心過會發生這樣的事,他想了不少舉措來防範,可惜終究沒有防範住。

等得知蜀軍攻進來時,他的營部已經被蜀軍包圍了。他的親兵們奮力廝殺,本想為他殺出一條血路,可惜這幾個月來他完全沒有徇私,他的親兵們也和普通士卒一樣餓得兩眼發花。最終蜀軍們沒有費太大力氣就攻破了他的衛兵營。

剛剛被俘時,他的情緒極為激動,拚命掙紮,還想與敵人死戰到底。可他沒有機會再拿起刀了。

到了現在,他認清自己此戰已敗,再無翻盤的機會,因此他變得極其冷靜,冷靜得如一潭死水般。

蜀軍士卒們將他押到院子裡,院子裡已經坐了一個人,周遭站滿衛兵。上官賢目光放空,並沒有去看那個人。

押送他的蜀軍士卒忽然往他的膝窩裡踢了一腳,低聲嗬斥道:“跪下!”

上官賢猝不及防跪了下去。他沒有反抗,眼睛卻稍稍有了些神,終於朝坐著的那人看了一眼——滿院的衛兵和蜀軍的態度他推斷出眼下召見他的這人身份極高,恐怕不是謝無疾就是朱瑙本人,而且是朱瑙的可能性還更大些。

即使此刻他已經萬念俱灰,一心向死,卻還是免不了產生了幾分好奇。那位大名鼎鼎的朱瑙,這些年給陶北添堵無數的朱皇帝,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這一抬眼,正對上朱瑙打量他的的目光,朱瑙臉上綻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似乎已完全看穿了他的心思。上官賢頓時訕訕地撇開視線。

“如何能對上官將軍如此無禮?”朱瑙溫聲斥責那些押送上官賢的蜀軍,“快替上官將軍鬆綁。”

“是,陛下!”幾名士卒立刻上來為上官賢解開繩索。

聽到“陛下”二字,上官賢眉宇一動:這人還真的是朱瑙!沒想到竟如此年輕……

然而當士卒們為上官賢解繩索解到一半時,他冷淡地拒絕了:“上官賢雖非豪傑,然吾誌不能改,吾心不可動。如今既是敗軍之將,要殺要剮,任憑處置!朱公不必做無用之舉。”

朱瑙親自召見他的目的,上官賢心裡很明白。以他受陶北器重的程度,倘若他投降朱瑙,對陶北將會是個極大的打擊!朱瑙一定會想儘辦法收降他,而他也是無論都不可能投降的!

不過朱瑙對他以禮待之,他雖不承認朱瑙的帝位,也不會惡語相向。仗已經打輸了,逞這口舌之快又何意義?徒惹人笑話罷了。

朱瑙溫言細語道:“上官將軍實乃英雄人物,朕若能得上官將軍,必會視為上賓。性命可貴,不複重來,將軍又何必一心向死?”

上官賢懶得與他爭辯,索性闔上雙目,封緊口舌,一語不發。他的堅定無需言語表述,從這幾個月的堅守便可窺其心誌。

朱瑙並不意外,又勸了一句“上官將軍還請三思”後,也緘口不言了。

院子裡,忽然沒人再開口。上官賢閉著眼睛站著,朱瑙坐在石桌旁不緊不慢地喝著手下沏的茶,雙方無言地僵持。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是上官賢先挺不住,身體隨風晃了幾晃。他早已虛弱至極,如何支撐得久?然而朱瑙的舉動讓他心裡迷惑極了:朱瑙究竟想乾什麼?有什麼威逼利誘的手段隻管使出來便是,他早已做好準備。眼下這般乾耗著又是何意?

直到他快要站不住的時候,朱瑙終於開口:“上官將軍可是身體不適?快找軍醫為將軍看看。”

上官賢連拒絕的話也不願說,生怕一開口就著了朱瑙的道,因此隻用冷漠抗拒的神色表達自己的立場。

朱瑙搖了搖頭,笑得有些許無奈。他終於站起身,緩緩道:“將軍忠義,朕十分欽佩。隻是朕愛才如命,實在舍不得錯失將軍……”

他思索片刻,似乎也在尋找破局之法。忽然有了主意,開口道:“不如這樣罷。既然將軍在蒲州城堅守了四個月,不妨再與朕打個賭:朕想將將軍再留四個月,倘若這四個月內將軍願意改誌,朕必定重用,絕不違諾;倘若四個月後將軍仍不願歸降,那朕就放將軍走。”

上官賢不由一怔。他初聽前幾句,還以為四個月後他仍不肯歸降,朱瑙就打算殺了他。可朱瑙卻說,四個月能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