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1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8985 字 3個月前

夜晚, 謝無疾回到屋內。屋內火燭還亮著,可他推門進去的時候, 卻發現朱瑙趴在桌上睡著了。

他站在門口微微一愣, 放輕腳步走上前, 彎腰將右手搭在朱瑙背上, 另一隻手正欲向下抄, 想將朱瑙抱回床上, 他臂彎裡的人卻忽然動了。

朱瑙抬起頭, 困倦地望了會兒外麵已經暗了的天色,啞聲問道:“眼下什麼時辰了?”

謝無疾仍保持姿勢伏在他身旁,在他耳邊低聲道:“快到酉時三刻了。”

朱瑙側過臉。謝無疾與他靠得很近, 他的嘴唇也不知有意無意從謝無疾的臉頰上擦過。他砸吧了一下嘴, 往後退了一些,打量謝無疾。

“謝將軍。”

“嗯?”

“雖說看久了也習慣了,可有時還是會忽然覺得……”

“……”

“你生得可真好看。”

“…………”

昏暗的燭光裡,謝無疾的目光隨著火燭一起閃動,隱約透出幾分無奈來。

朱瑙低笑, 側身讓出半張椅子, 拉謝無疾在那半張上坐下:“這麼晚才回來……進展如何?”

占據了河中後,朱瑙理所當然地把整編河中軍的任務交給了謝無疾。這幾日謝無疾都在忙此事。

謝無疾搖了搖頭,道:“一盤散沙,不堪一擊。”言簡意賅的八個字,可見他對河中軍有多不滿意。

朱瑙不覺得意外。

河中府不是個富裕之地,占地也不廣, 僅轄三十餘縣。趙蕪養不起不事農耕的大軍,所以河中軍除了作戰之外,還需要承擔耕種、修築工事等諸多勞役。這樣一來,河中軍根本沒有太多訓練的時間,羸弱不堪也是理所當然了。也因此,蒲州城被上官賢一擊即破。

而河中軍如此羸弱,趙蕪還能屹立至今,隻是因為河中府地處漢中與河南的交界處,他兩邊討好,兩邊遊走,在朱瑙和陶北沒有做好互相攻伐的準備時,誰也不敢輕易動他罷了。

朱瑙開口道:“既如此,不如從軍中挑選一批精乾之士,餘下的大軍就遣散了吧。”

謝無疾微微一怔:“遣散?”

朱瑙頷首。他方才看到睡著的公文正是從蒲州官府裡繳來的田籍戶冊。這河中府在戰亂之前本有三萬餘戶人,可在去年趙蕪重新普查整理了戶冊,發現如今整個河中府隻有不足一萬戶的百姓了。多年戰亂,已致使人口銳減。

在這種情況下,河中軍卻有一萬五千人。也就是說,河中幾乎每一戶百姓都出了一名甚至多名男丁從軍!這絕對到達了勞民傷財的地步。

謝無疾聽罷想了想,道:“也好。那我就從軍中遴選兩千人,再另外調撥五千人來駐守河中。”

朱瑙道:“如此甚好。”

這河中軍是趙蕪一手養起來的,想要整編本來也難下手,索性以與民休息的理由把軍隊遣散回去,還省去了許多麻煩。隻是河中畢竟與河南接壤,此地需要大軍駐守。所以需要另外調五千人來。這五千精銳比趙蕪養的一萬五千烏合之眾更善戰,並不會削弱河中的防禦,而且把兩千人整編進去,自然而然就把趙蕪的影響力消弭了,以後大軍隻會聽朱瑙與謝無疾的命令行事。

謝無疾道:“那我明日便去選人,會儘快辦好的。”

馬上就要到農忙時節了,他得儘快從蜀軍中挑五千人出來,也把河中軍的兩千精銳選出來,餘下的人早日放回去,這樣就不耽誤了農耕。

謝無疾又問道:“河南那裡有消息了麼?”他問的是朱瑙派去河南說降的各路使者。

朱瑙支著下巴盯著他不斷瞧,目光柔和:“不太順利,聽說吃了不少閉門羹。”

謝無疾:“……”

他聽朱瑙的語氣不急不忙的,不免有些疑惑。

陶北應該已經收到蒲州淪陷的消息了,也一定料到他們會趁熱打鐵地對河南下手,勢必會立刻鞏固河南的防禦,而且黑馬軍也已經撤走了。倘若他們不能抓緊時間占領河南,以後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謝無疾知道這幾年來蜀商借著經商事宜在各地都有所滲透,本身就積累了許多人脈,無論是打聽消息還是接近權貴,都不是什麼難事。而且在他們圍蒲州的那四五個月裡,朱瑙也沒閒著,早就派人去河南布置了,就是為攻下蒲州以後的事做準備。隻是不知他的布置做得如何,緣何還會吃閉門羹呢?

謝無疾沉吟道:“若能先攻取孟州,汝、鄭二州必人心惶惶,屆時對其守軍加以威懾,並以利誘之……”

他還沒說完,朱瑙一根手指點在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心上。

“不著急。”朱瑙眨眨眼,“再等一陣看看。”

謝無疾微怔。再等一陣?等什麼?等到陶北有所反應麼……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此刻的鄭州。

袁肖正靠在椅背上出神,外麵忽然響起敲門聲。他回過神來,問道:“何事?”

“袁公,”屋外的親隨道,“王家派人送了幾匹錦來,說是最近他們府上新采買的,特意來孝敬袁公幾匹。”

袁肖皺了下眉頭。

他是駐守鄭州的都指揮使,掌管鄭州守軍,也是上官賢的忠實部下,他是被上官賢一手從百夫長提拔到現在的位置的。

自從蒲州被破後,蜀軍立刻派了人遊說他,說是上官賢已經被擒,倘若他能向蜀軍投誠,朱瑙必會重用他和他的部下。袁肖當下就把蜀人的說客打了一頓趕走了,表現出堅決的態度:他隻會效忠於陶北,絕不會投敵的!

不過實際上,他雖然給蜀人吃了閉門羹,但也能未能完全切斷與蜀人的聯係——那王家,便是來替蜀人做說客的。

王家乃是鄭州本地的一個大戶,這幾年來與袁肖交往甚密,在籌措軍費上幫過袁肖不少忙,袁肖也同樣利用職務給王家提供過一些好處。王家雖然是鄭州人,但因為經常和蜀商做生意,所以十分親蜀。最近王家常常借著各種名義派人來他府上,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門外的親隨問道:“袁公,錦要收下嗎?”

袁肖的心裡有點煩。他雖然因為官職較低,沒怎麼與陶北接觸過,但他深受上官賢的影響,對陶北還是很忠心的。再加上他自己是河南人,當然不願和蜀人有什麼牽扯。

隻是現在,上官賢被蜀軍生擒,他不知道上官賢最後會不會變節,所以他的立場難免有些搖擺。再加上那王家與他關係親密,他還有不少事需要指望王家,不想因為抗拒蜀人弄僵了和王家的關係……

最終,袁肖開口道:“收下吧。”

親隨問道:“那,王家的人求見,袁公要見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