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1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7103 字 3個月前

半個月後, 鄴都。

一名年輕男子正焦慮地在大將軍府外徘徊著。他是一名來給陶北送信的信使。

過了沒多久, 府內迎出來一名陶北的親兵,向信使傳話道:“我已通報過了,你進去吧,大將軍在裡麵等你。”

那信使分明很心急的樣子,聽了這話, 卻又躊躇著不敢邁過門檻。親兵奇道:“你怎麼了?”

那信使不知緣何出了一腦門的汗。他欲言又止, 擦了擦汗, 終於鼓足勇氣邁過門檻,向裡麵走去。

親兵將他的反應看在眼中,情不自禁地皺了下眉頭。看來, 這位信使今日帶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啊……

須知像這類信使,倘若有喜訊稟報,他們自己也會歡天喜地、因為彙報喜訊時他們也能獲得主公的打賞;但若是他們帶來的是壞消息,他們也會緊張不安, 唯恐受到主公的遷怒。

親兵並不知道這信使進來帶來的是什麼消息, 他隻知道這人是濮州牧派來的。他心裡不由揣度道:濮州一向太平, 能有什麼壞消息?哦, 對了, 眼下小皇帝好像就在濮州濮陽縣的大覺廟禮佛。難不成跟小皇帝有什麼關係?是皇帝生病了嗎?

親兵一麵胡亂猜測著,一麵帶著信使往裡走, 很快就來到後院。他停下腳步,道:“你進去吧,大將軍就在裡麵。”

就走這幾十步路的時間裡, 信使又出了滿頭汗。他用袖子連抹了幾把臉,又做了幾個深呼吸,心一橫,欲哭無淚地朝裡麵走去。

今日陶北正在與幕僚們商談國策,聽說濮州牧派信使前來有急事稟報。他擔心會和小皇帝有什麼關係,忙把幕僚們撇下出來接見信使。

他在院子裡等了一會兒,就看見信使走了進來。

那信使上前,哆哆嗦嗦要給陶北行禮,陶北揮手道:“免禮。濮州牧派你來,有何事稟報?”

那信使明明聽到免禮二字,卻還是“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陶北皺了下眉頭,上下打量那信使,發現信使臉色難看,渾身不住哆嗦。他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感到不妙,忙快步上前抓住那信使的胳膊:“怎麼了?與陛下有關嗎?”雖說朱新並不掌權,但小皇帝到底是梁國的臉麵,陶北絕不願看到他出事。

信使囁嚅著不敢開口,他越不說話,陶北越急切:“是皇上病了?是祭祀不順利?還是太師出事了?你快說啊!”

信使被他逼得快哭了,終於磕磕巴巴道:“大、大將軍……皇、皇、皇上他,他不見了……”

“什麼?!”陶北愣住。他不可思議地問道,“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信使帶著哭腔道:“皇上,在大覺寺,待了半個月,本該離開大覺寺去南陽菩提寺了。濮州牧備好了車馬,在大覺寺外接人,可等了半天不見人出來。州牧派人進去找時才發現,發現皇上他,已經不見了……”

陶北越聽越焦急,越聽越莫名,狠狠地嗬斥道:“什麼叫不見了?你給我從頭把話說清楚!不見了是去哪兒了?太師人呢?!”

如果信使能說出小皇帝去哪兒了,那這就不叫不見了。其實也能不怪信使說話不清不楚,實在是事關重大,從濮州當地的官員,到隨行人馬,再到被派回來報信的信使,人人都被這樁天大的事給嚇懵了。

數日前,就在小皇帝應該離開濮州去南陽的那一天,人們發現小皇帝和太師沒有如往常一般大清早就起來禮佛念經。這兩人位高權重,所有隨行兵馬隻負責保護他們,並不負責監視他們。因此人們當時也沒有太上心,隻當他們睡過了頭。待時間太久,人們察覺不對進屋請人時才發現,屋裡竟然空空如也!

皇帝和太師雙雙失蹤,濮陽的官員們當場就傻眼了!他們連忙滿寺廟地找人。死活找不到,趕緊把寺裡的僧人全抓起來一一審問。問了好半天,終於問到一名僧人承認,前一天他收了太師張靈的重金,給張靈和小皇帝偷偷弄了兩身僧服。

官員又去盤問昨夜守寺之人,才得知昨夜真有兩名僧人離開寺廟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也就是說,張靈帶著小皇帝,偽裝成兩名僧人,跑了!

這皇帝和太師是來禮佛的,在進寺之前,張靈還千叮萬囑,要所有官兵務必尊重大覺寺內的僧人,絕不可打擾僧人的日常修行和生活。因此這些官兵們隻查進寺之人,對出寺的人卻並不嚴加盤查。他們辦事確有疏漏之處,可打死他們也想不到,堂堂一國之君和一國太師居然會主動逃跑啊!!

在陶北的再三盤問下,那信使才終於將事情發生的經過講清楚了。陶北仍覺匪夷所思:“太師帶著陛下跑了?跑去哪兒了?還沒有回來嗎?”

信使愈發想哭。陶北顯然仍不相信兩人會失蹤,還一再盤問他兩人究竟去了哪兒。陶北似乎以為張靈隻是帶著小皇帝偷偷溜出去玩耍,很快就會回來——最開始,濮陽的官員們也是這麼以為的,所以他們沒有立刻上報。直到拖到事情已經遮掩不了了,他們才將信使派到鄴都來。

“大將軍,”信使顫顫巍巍道,“那位張太師他,他恐怕,恐怕來路不明啊……”

陶北一怔。他在任用張靈之前,也去查過張靈的底細,隻是亂世之中,顛沛流離的人太多了,身世實在難以驗證。他因欣賞張靈的才乾,因此沒有太過糾結出身,隻在確認張靈絕非其他勢力安插的眼線後就大膽地起用了此人。可現在,信使的話讓他心裡騰起一種莫名的恐慌感。

他一字一頓道:“什麼叫來路不明?”

信使道:“濮陽、濮陽有幾名曾加入玄天教的百姓指認,太師他,他很可能就是,玄天教……玄天教的師君張玄……”

當年張玄創辦玄天教後,曾多次開壇做法,有不少虔誠的教徒都見過他。後來他到了鄴都改頭換麵深居簡出,始終未被人認出。而濮陽曾是遭受玄天教荼毒的重鎮,此番張玄帶著小皇帝前去體察民情,在民間露了個麵,這才被一些昔日的信徒認出來了。

陶北隻覺腦袋裡“哐”的一聲,仿佛有人將他的腦袋當成銅鑼狠狠敲了一下,震得他頭暈目眩。

他仍覺得此事荒唐至極,荒唐到這是一個連三歲幼兒都不會信的故事。究竟是誰編出這種故事來來糊弄他?……可誰又會拿這種事情跟他開玩笑……

他仿佛被撕裂成兩半,一半冷靜抽離,那信使說的話他連一個字都不相信;另一半卻被憤怒驚懼,因為,無論他信不信,這一切恐怕都是真的……

“來人……來人!”他大聲喊道。

數名親兵立刻衝上前來:“大將軍,屬下在。”

陶北冷靜地下令道:“你們馬上去濮陽查明陛下和太師失蹤之事!……另外,傳令上官賢,讓他調動河南的勢力,立刻尋找陛下的下落,務必將陛下找回來!越快越好!”

此言一出,親兵們沒有動彈,全都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