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裡有水晃蕩的聲音,危雲白心中好笑,他也就真真實實地笑了起來,“單於,我看上去很渴嗎?”
大昭人膽子很大,烏力措咧開笑,“喝一口。”
危雲白嘗了一口,味甘帶酸,還有些奶味及淡淡的酒香,“是奶?”
阿力郎渾身一抖。
烏力措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隨即轉身跨上馬,對著危雲白說道:“強身健體的小玩意,拿著吧。”
他轉身駕馬而去,危雲白又喝了一口這不知名的東西,味道很好。
阿力郎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皮囊,沉默的撿起奶桶,將母牛喚到身前安撫。
他知道單於給的是什麼了。
那是馬奶。
對北戎人來說,馬奶象征著純潔高貴,第一口尤為重要,單於卻將整囊馬奶都給了大昭人。
阿力郎安撫好母牛,繼續擠著奶。
危雲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阿力郎,我要跟著公主在漠北長待,”他走了過來,腳步聲被青草吸去,阿力郎分了一半的心神放在了他的身上,“我想向你學習一些東西,比如擠奶,比如在草原中生活,比如北戎語。”
危雲白的目光在遠方山巒上劃過,他放柔了聲音,用著最讓人卸掉心防的樣子,“可以嗎?”
阿力郎頓了頓,他停下動作看向危雲白,大昭人注意到他的視線,朝他展開一個笑。
“……可以。”
這兩日的天氣極好,北戎人有狩獵的習慣,臨近中午,北戎的勇士們已經備好了馬匹,隻等烏力措的一聲令下。
給人無儘壓力的單於要帶著人出去狩獵,和怡公主鬆了口氣,自從進入北戎的地盤,她就沒出過營帳一步。
和怡走到窗邊,無數身形健壯的勇士背著弓箭和匕首,已經準備好了出發。
她屏著呼吸後退一步,生怕自己被這些狼一樣的人注意到。
侍女走到她的身旁,“啊,公主,雲白過來了。”
危雲白的父親是武職京官,二等侍衛及副護兵參將,不是可有可無的官職,誰也不知道他為何要把自己的兒子派到公主身邊做一個遠隨漠北的小小侍衛。
但無論是公主還是公主身邊的人,一路走來,都對危雲白充滿了不可言說的信任和依賴。
和怡聞言連忙朝侍女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穿著一身大昭服飾的危雲白正款款向著這邊走來,他的身旁是數位身高馬大的北戎勇士,他不比這些人長的高大凶猛,反而襯的他格外顯眼。
巴吉隻是隨意往後一看,“那不是那個大昭人?”
哈賴,“是他,他是想去大昭公主的營帳?”
烏力措跟著轉過了頭,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盯著危雲白走了幾步路,把他行走間衣衫揚起的弧度看得清清楚楚。
大昭公主,危雲白。
巴吉捅捅哈賴,讓他看單於的臉色,小聲道:“大王的臉色真是難看,他是不是看不慣大昭那小子?”
哈賴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烏力措已經冷哼了一聲,嚇得巴吉連忙乖乖坐好,連同身下的馬一動也不動。
“哈賴,”烏力措扭回頭,駕著馬緩緩往前跨步,“把大昭的男人帶上,既然進了我北戎,自然要知道我北戎的規矩。”
大昭的男人多了去了,可哈賴知道烏力措的意思,他招手喊來一個人,指一指危雲白,“看到那個長的比娘們還好看的男人了嗎,把他給帶上,再隨便帶幾個人就行了,去吧。”
他覺得哈吉說的至少對了一部分,不管大王討不討厭這小子,至少都記住了有這麼一個人。
送親隊伍中的大部分人將在和怡公主正式成為單於的閼氏後回京,他們恨不得縮在北戎的地縫之中,化成草原上最普通渺小的青草,好躲避同任何一個凶巴巴的當地人接觸。
烏力措的命令一傳下去,卻沒人敢不聽話。
長龍般的隊伍整齊劃一的飛速掠過營帳,大昭人勉強跟了上去,北戎馬野性十足,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甩到身下,事關身家性命,沒有一個人敢大著膽子狂奔跟上隊伍。
危雲白就在隊伍末尾之中。
他怡然自得的駕著馬匹,手裡鬆鬆的握著韁繩,身下騎著的好似不是野性難馴出名的草原馬兒,而是一隻溫順乖巧的羊。
烏力措迎風頂在最前方。
他的卷發被風吹的四散,信任的部下跟在他的身後,隻看見烏力措頻頻扭頭向後看去。
後麵到底有什麼稀奇東西?
阿力郎不自覺的放慢馬速,危雲白從後方逐漸和他靠近,帶著笑意喊道:“阿力郎?”
微微點點頭,阿力郎目視前方。
危雲白嘴邊的笑沒有變化,他由衷感歎道:“漠北真美。”
漠北草原地勢很高,邊緣有連綿不絕的山脈,廣袤的大草原還有與之相對的沙漠,一切都綺麗而動人。
阿力郎表情更加緩和,“嗯。”
他微側著頭看著危雲白的側臉,大昭人很喜歡草原。
喜歡草原的大昭人,也很讓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