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項錚x尤燦(一)(2 / 2)

尤燦低頭洗手:“得意什麼?”

“覺得自己要翻身了。”

尤燦嗤地輕笑了聲,抬起頭,看著鏡子道:“尤弋,你說話的腔調特彆酸你知道嗎?”

他說著,關上了水龍頭。

沒了流水聲的衛生間更加安靜,靜得幾乎能聽到呼吸聲。

“我都看到了。”尤燦臉上的笑容忽地變大。

尤弋挑眉:“看到什麼?”

“你們一直在看我。”

尤燦朝尤弋走近一步,偏棕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對方,聲音低沉,“你,你母親,你哥,你們三個,一直——在看我。”

“你們很不安是嗎?”這句他用了剛才尤弋說話的語氣。

尤弋咧唇哼笑了一下:“你不過是一個私生子罷了,憑什麼覺得自己有本事讓我們不安?你也配?”

尤燦走到衛生間門口,抬手關上了門。

隨後他轉過身,麵上依舊帶著不變的微笑:“你不用在我麵前不停地提‘私生子’這三個字,我不是尤漣,我一不覺得愧疚,二不覺得難堪,更不覺得惱怒。你激怒不了我,也刺激不到我。不過……”

尤燦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也得謝謝你一直在我耳邊提私生子這件事,否則我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懈怠了。”

尤弋微眯起眼:“你果然不安分。”

“安分?怎麼樣才算安分?我又做了什麼讓你覺得我不安分?”

說著,尤燦隨意地聳了下肩,眼睛像是水洗過似的亮,“跟尤漣那樣任你們牽著鼻子走才算安分是嗎?可我說了,我不是尤漣,我不是。”

大概是喝了太多酒,尤燦覺得今天的情緒格外難克製。

胸膛裡像是有一股火在燃燒,旁邊還有風在不停地吹,把火吹得越來越旺,越來越旺。

腦子裡嗡嗡響著,他仿佛聽到有一個聲音不停地慫恿著他,慫恿他撕爛眼前這張總是掛著諷刺的臉,讓這張臉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上……

尤燦閉上眼用力地甩了甩頭,手指按上抽痛的太陽穴。

“行了,你走吧,我懶得跟你廢話,我們沒什麼好說的。”尤燦說完又深呼吸了一下,才覺得腦袋裡和胃裡的痛感緩和了點。

尤弋垂眸俯視著尤燦,雙手環胸,有些好笑道:“你到底哪來的底氣這麼囂張?項祈給你的?”

他不但不走,反而又往前進了一步,“就算他喜歡你又怎麼樣?他還沒分化,你們兩個八字都沒一撇,好,就算有一撇,那又怎麼樣?你是私生子,私生子什麼意思你不明白?”

越說,尤弋靠尤燦越近,嘴角的嘲諷直達對方眼底,“不要覺得這三個字無所謂,就憑這三個字,我就能讓你跟項家、跟任何一家都永遠攀不上關係,你懂嗎?”

尤燦沉默了一會,忽然噗嗤笑了出來:“我也挺好奇你在我麵前的優越感到底是哪來的,因為你是婚生子,我是私生子?”

“不然?”

尤燦仍是笑著,一點沒有不開心的樣子。

他眼睛直直地看著尤弋:“大家都是一個人渣爹生的,有什麼高低貴賤可分?”

尤弋也笑了,他抬起下巴,身高的優勢讓他能夠高高在上地俯視尤燦:“我們可不是一個媽生的。”

“幸虧不是一個媽生的,否則我寧可跳樓自殺。”

尤燦看著尤弋忽然帶上怒意的表情,埋藏在心底的惡劣衝破桎梏,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森冷又惡毒,“我媽是無辜的,是受害者,她沒有罪,而你媽——明知道自己的枕邊人是強/奸犯,還陪著睡了那麼多年,嘖,強/奸犯和包庇犯的兒子……”

尤燦擋住尤弋的拳頭,嘴角咧開,聲音卻很輕地道——

“可真夠惡心的。”

-

“天!尤燦哥你怎麼了?”項祈驚呼起來。

尤燦趕緊豎起食指噓了聲:“我沒事,但我現在這個樣子出去不方便,你能給我找個客房休息一下嗎?”

項祈想也不想道:“走,去我房間。”

尤燦想拒絕,但項祈的動作比他快得多,拉著他的胳膊就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我房間在最裡麵,沒事的,沒人會進我房間,不會有人發現你……”

話還沒說完,前麵一個房間的門忽然打開。

項錚從裡麵走出來,神情淡淡道:“來我房間吧。”

項祈開心道:“哥你真好!”

尤燦也道:“謝謝項錚哥。”

但到了門口,項錚卻不讓項祈進去,而是道:“你下去陪爸爸送客人,這裡交給我就行。”

項祈頓時不樂意了:“啊,什麼嘛……”

“啊什麼,你是醫生我是醫生?你在這能乾什麼?”說著把人往外一推,關上門,直接把人擋在門外。

轉過身,項錚朝座椅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坐。”

尤燦坐了過去,摸了摸嘴角道:“不好意思啊項錚哥,讓你看笑話了。”

他嘴角發紫,上麵有絲絲縷縷的血跡,是被尤弋的拳頭打的,除此之外身上也挨了幾下,但不嚴重,就是後腰有點痛,似乎是在爭執中磕到了洗手台。

“跟誰打的?在哪打的?”項錚從專門的消毒櫃裡取出藥膏和碘酒,又拿了一盒棉簽。

尤燦抿了抿唇,眼簾微微垂下。

弟弟不在,項錚也不再微笑,聲音比在花園裡冷淡了許多:“在做客的人家打架,你家裡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尤燦繼續垂著頭,他的眼尾天然向下,一垂眸便顯得很無辜:“……對不起。額,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項錚也不客氣,直接把東西遞給他:“還行,還知道挑最遠的衛生間打。”

尤燦一愣,抬起頭:“你看到了?”

或者說……聽到了?

項錚不答,反道:“我弟很喜歡你。”

尤燦沒吭聲。

“你呢?你喜歡他嗎?”

“我……”

項錚又道:“我弟大概率是Beta。他的三類信息素中Beta信息素含量最高,不出意料他半年後會分化成Beta。”

說到這,項錚停下,盯著尤燦。

尤燦也看著他,不閃不避:“然後呢?”

項錚沒有立刻說話,一句“Beta做不了繼承人”在舌尖滾過,又被咽了回去,想了想,他問:“你喜歡我弟嗎?”

尤燦緩緩直起腰:“我很喜歡他這個朋友。”

項錚默了默,過了會,道:“不要拿我弟的喜歡當籌碼。”

“我沒有。”

項錚不置可否地攤了攤手:“隨便吧,不管你怎麼說,我都會盯著你的。”

尤燦微垂著眼,半晌,抬起頭笑道——

“好啊。”

-

然而從那天之後,兩人就再也沒見過。

尤燦也不在意,因為他的生活從那天開始就變了,尤正勳不再拿他當空氣人,出席各類場合時會帶他一起。

甚至,他還把他帶去了公司旁聽。

就坐在尤桀、尤弋的旁邊。

那天兩人打架的事情也被輕輕揭過,尤正勳甚至問都沒問一聲。尤正勳不過問,詹雅婕自然更不會來找他。

唯一問他的,隻有尤漣。

“哥,你怎麼又跟他打架了。”

尤漣看著尤燦手肘內側的青紫,眉頭擰得死死的,“我那兒有藥,我去給你拿來,用了很快就能好。”

尤燦衝他笑笑:“好啊。”

第一次衝突的無人詢問,導致了之後一次又一次的衝突。

今天他們在公司的地下室又打了一架,但都默契地隻打衣服遮蓋的位置,因為第一次的鼻青臉腫讓兩人很久都低著頭走路。

一把拉住往外走的尤漣,尤燦笑眯眯道:“把作業寫完再去拿。”

尤漣:“……”

他瞬間哭喪了臉,頭大地坐回位置,繼續看桌上的題。

這些題都是奧數題,超綱了一大截,他空下來的兩道都是微積分題,他學都沒學過,完全就是抓瞎。

“哥,我才初三,你就不能給我弄點正常初三生做的題嘛……”尤漣把下巴墊在桌子上,苦哈哈地說。

尤燦不慣他,道:“不會就翻書。”

“書上沒有。”

“那就上網查。”

“好吧。”尤漣掏出平板,找了一節關於微積分的課聽,聽了會,他有些猶豫地說道,“哥,我有點擔心你……”

尤燦沒有抬頭,他正在看金融相關的書籍。

其實他很早就開始有意圖地去看這類書籍,還看得不少,但因為沒有實踐,所以到底是紙上談兵,浮於表麵。

尤其是幾次公司會議旁聽下來,他更加深刻地覺得自己懂得太淺太少,於是他現在不光買書,還會花錢買一些企業家的講座聽,甚至去現場報名。

時間排得太滿,除了睡覺的六個小時,他幾乎沒有休息的時候。

“擔心我什麼?”尤燦頭也不抬道。

尤漣抿了抿唇:“我擔心……擔心他們會對你下手。”

這個擔心並不是憑空瞎想,他們出生的尤家重A輕BO思想非常嚴重,但在尤漣看來,成為BO反而是最安全的,畢竟家裡是龍城首富,不可能因為性彆歧視在吃穿用度上虧待誰,所以即使是Beta和Omega,也依舊吃穿不愁,就等著以後的分錢就行。

但Alpha就不同了。

Alpha孩子可以有好幾個,但Alpha繼承人隻有一個,而且繼承人會在上任家主去世後繼承其所有公司股份,剩下的Alpha則是和Beta、Omega一樣,隻能分到錢。

所以縱觀尤家家族史,平輩Alpha之間少不了爭鬥,即使家主們會想辦法保護自己選擇的繼承人,但出過的事情還是不少。

而他們這一代,雖然尤正勳沒有說過讓尤桀繼承他位置的話,但說跟不說也沒什麼差彆了。

“尤弋肯定幫著尤桀,媽……她也肯定幫尤桀,而且不是有句話叫槍打出頭鳥嗎?在他們眼裡你就是那隻出頭鳥,他們肯定會針對你,你就一個人,怎麼跟他們剛啊。”

“不是還有你嗎?”

尤漣愣住,瞪著眼睛道:“誒誒誒?我?”

“是啊。”尤燦點點頭。

“可是……”

尤漣摸了摸後腦勺,“可在這個方麵,我、我就是個five……”而且尤漣沒好意思說,因為親媽的關係,他現在看到詹雅婕他們都下意識慫得很。

尤燦歪頭打量著眼前的尤漣,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伸手揉了揉尤漣的一頭金毛。

尤漣眨了眨眼:“?”

這是尤燦第一次摸他的腦袋。

尤燦收回手,笑道:“手感不錯。”

尤漣聞言有點兒得意:“那當然,我在這上麵可下了不少功夫。”

尤燦嗯了聲,道:“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再來幫我吧。”

“好,沒問題!”

尤漣說完雙手環胸,沉思了會,“我怎麼覺得說話的句式像在立Fg……”

然而尤燦的話是不是Fg不知道,尤漣的話卻在某天成為了現實。

——真的有人對尤燦下手了。

不是小打小鬨,也不是簡單的謀財,而是衝著要他的命來。

寒假來臨前的最後一個月,某天傍晚,尤漣坐車從公司回家。

他疲憊地捏了捏鼻梁,靠在後座裡小憩,卻在朦朧中整個人猛地一下往前衝。

尤燦立刻條件反射地抬手撐住椅背,防止撞到頭,同時睜開眼,但不等他看清車窗外的情況,便聽到大貨車特有的、震耳欲聾的嘶鳴聲,離他越來越近。

直到“嘭”的一聲巨響在他耳邊炸開。

尤燦霎時陷入一片極致的安靜之中。

他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隻覺得一股溫熱的液體浸濕了眼眶。

他聞到了血的味道。

他想掙紮,想呼救,但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徒勞地閉上雙眼,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