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 146 章(1 / 2)

怦然為你 閔然 11250 字 3個月前

傅斯愉表情閃起些狹促:“你不怕見到我爸爸?”

時懿微微歪頭, 是不解的神色。

傅斯愉意外,挑了挑眉,問:“我姐沒和你說, 她前兩天和我爸爸出櫃了嗎?”

時懿瞬間斂了笑意, 驚愕顯而易見。

傅斯愉無奈:“我就知道,她又不說。”

時懿眉心出現褶皺,內心又急又惱,卻還是穩住了語調, 護著傅斯恬說:“應該是我前幾天在出差,她怕我心煩, 還沒說。”

“叔叔還好嗎?你姐……還好嗎?”

傅斯愉有些詫異,隨即眼神裡倒是浮上了些像欣賞又像欣慰的神色。

“我爸爸有些難接受,畢竟他之前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時懿神色微黯, 語調轉沉:“可以理解。”她注視著傅斯愉,等待著她透露更多細節。

傅斯愉與她對視著,卻突然很跳躍地問:“關於我姐的過去, 時姐你了解多少?”

那天撞到時懿在傅斯恬公寓吃火鍋以後, 她纏著傅斯恬又問出了不少關於兩人交往的細節, 知道傅斯恬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時懿了, 知道是傅斯恬先追的時懿, 也是傅斯恬先提出的分手。她知道傅斯恬是怎樣深愛著時懿的, 卻不知道時懿知不知道這件事。

畢竟, 她姐從來都是做的比說的多的人。

果然, 時懿說:“幾乎都知道。但是, 知道的都隻是大概。”

“關於這幾年的事呢?”

時懿說:“她說得很少, 都是輕描淡寫, 一筆帶過的。”

傅斯愉歎氣, 時懿的心跟著沉重了下去。她並不意外,隻是覺得很難過。傅斯愉的這一聲歎息,蘊含著太多的意味。這幾年她不知道、無法陪在傅斯恬身邊的日子裡,她的來來,該是吃了多少的苦。

她眼眸晦了晦,再抬眸,已經定了神。她邀請傅斯愉:“你看差不多要到飯點了,你吃飯了嗎?方便嗎?我們一起吃個飯,邊吃邊聊?”

傅斯愉用犀利的眼神回望她。

時懿坦蕩地與她對視,眼神的探究與請求不加掩飾,真誠而溫和,不卑不亢。

傅斯愉倏地笑了一聲,兩人心照不宣。

“好啊,那走吧。”傅斯愉大方地答應了。

於是兩個人便出了辦公室,轉戰距離金融中心不遠的一家本幫菜餐廳,要了一個包廂,細吃慢聊。

等上菜期間,傅斯愉和時懿再次說起傅斯恬與傅建濤突然出櫃的經過:“我們吃過晚飯,坐在客廳裡剛確定完我婚宴那天訂煙訂酒的事情,我爸舒了一口氣,忽然開玩笑說‘恬恬,彆人收了請帖都問我,這是傅家老二吧,她上頭是不是還有個姐姐還沒定,你說我該怎麼回答呀?’,我姐叉了塊蘋果遞給我爸,忽然就說,‘叔叔,我現在其實有正在交往,想要過一輩子的人了’,我爸眼睛一亮,還沒來得及高興,我姐就緊接著說,‘是個女生’,我爸的笑登時就很扭曲地僵在了臉上。”

“他懵了,好幾秒都沒反應過來。我也懵了,一點心裡準備都沒有。整個客廳,針落可聞。”

時懿聽著都緊張了起來。她體會過那種煎熬的感覺。永生難忘。

傅斯愉說:“我爸很難接受,我第一次見到我爸臉色那麼難看地和我姐說話,‘你再說一次?’,我爸眉頭皺得能夾死隻蒼蠅了。我大氣都不敢出,傾斜了半個身子做好了隨時撲上去護住我姐的準備了,沒想到我姐眼圈都紅了,卻一點都不退讓,看著我爸,沉默了幾秒,又重複了一遍,‘叔叔,我現在有對象了,是個女生,是我從高中時就喜歡的人。我不想瞞你。’”

“她很好,我想有一天能帶她回來見見你。”

時懿分不清楚心底是心疼多一點,還是酸楚多一點。她從前一度認為在傅斯恬心裡,可能還是她家裡人更重要,甚至和好時,她都是抱著這樣的認知的。即便當初分開的初衷裡,有一大部分是傅斯恬不想拖累自己,可也不可否認,傅斯恬是為了家裡人、為了父親、為了奶奶、為了妹妹,放棄了她。

她選擇了傅斯恬,選擇了和好,就是選擇了默許與接受。

她甚至做好了準備,做傅斯恬在家裡人那裡從不存在過的愛人。畢竟出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時半會兒,急不得。

可沒有想到,不聲不響,傅斯恬卻為她做到了如此。

時懿沒有辦法不動容。

她呼吸沉了些,問:“叔叔……怎麼說?”她們每天都通電話的,斯恬至今沒有和她提起過這件事,隻能說明——這次出櫃失敗了。她不想讓她跟著心煩。

果然,傅斯愉說:”我爸什麼都沒說,像不認識她了一樣看了她好久,攥緊拳頭,站起身子,回房猛地摔上了門。”

“到我姐回去,和他道彆,他也沒有應。”

時懿臉色不太好,傅斯愉又刻意放輕鬆了語氣寬慰她:“沒事啦,這兩天我看他已經緩過來了,估計心裡消化得差不多了,都開始旁敲側擊和我打聽你了。”

時懿猶疑地看傅斯愉,傅斯愉對著她肯定地點頭:“真的。主要是我爸太了解我姐了,她看著軟軟糯糯、什麼都好商量,實際上心裡可有主見了,她自己認準了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認準的人,就更不要說了。”

服務員送餐上來了。

傅斯愉盛了半碗飯,像是玩笑又像是吃醋,說:“而且,我爸太疼她了,這幾年,她又吃了太多苦了,我爸根本舍不得難為她。”

時懿聽到“吃了太多苦”這幾個字眼,盛飯的動作就頓住了。

傅斯愉微微一笑,問:“你知道,我姐戶口是掛在我家,從小在我家和我一起長大的吧?”

時懿點頭,“嗯”了一聲。

傅斯愉說:“我姐是不是和你說過我和她關係不好?”

時懿盛飯,淡淡解釋:“沒有,你姐沒說過,是我自己猜的。”

傅斯愉輕笑,不置可否。時懿有多護著傅斯恬她算是看出來了。她也不在意,肯定道:“我和她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關係確實不好。”

“不過,其實一開始她剛到我家的時候,我很喜歡她的。你知道,她長得好看,從小就很好看,白白嫩嫩,像個洋娃娃,脾氣又很好,什麼都陪著我玩,什麼都讓著我,所以我就很喜歡她。”

“那後來?”

傅斯愉苦笑:“也沒有後來吧。沒多久,我就不喜歡她了。因為她天天住在我家裡,雖然她什麼都讓著我,但我發現了,我什麼都要分她一半。床要分她一半、衣服要分她一半、玩具要分她一半,連爸爸媽媽都要分她一半。因為多了她,本來都隻屬於我一個人的東西突然好像都不是我的了。爸爸和她說話的時候總是更和聲細語,媽媽也總是在我鬨脾氣的時候指著她說,‘你再不聽話,我就不疼你了。你看姐姐多乖,多聽話’,連經常來我家玩的小朋友都會在玩遊戲的時候圍著她轉,說'我喜歡你姐姐,我要和她一起’,一下子,她就搶走了我所有的東西,成了我的競爭對手,我怎麼可能不討厭她。”

“我哭著鬨著要趕走她,可是我爸媽根本不把我的哭鬨當一回事。所以我隻能開始欺負她了。我希望她待不下去自己要走,也希望她犯錯,希望她和我一起挨罵。可她從來不犯錯、不還口,甚至不還手。我越欺負她,就襯得她越乖,越討人喜歡,特彆是討我爸爸喜歡,於是我就越討厭她。”

“可她真的太好了。連討厭她都變成一件不那麼讓人心安理得的事。我那麼欺負她了,她還是對我溫溫柔柔、和和氣氣,還是會在我被同學欺負的時候站出來保護我,還是會在我乾壞事的時候主動幫我背鍋,還是會在我沒零花錢的時候給我買我想吃的小零食,還是會在我做不完暑假作業的時候,偷偷陪我熬夜做通宵。”

“所以,我一邊心裡麵覺得自己討厭她討厭得要死了,一邊又覺得她其實也挺好、挺無辜的,我不應該對她那麼差的。可每次我剛要對她好一點,她又總能因為自己的優秀讓我再次不爽。比如我期末考退步挨罵了,她偏偏要考個全區第一,我偷偷喜歡了好久的男同學,偏偏和我說你姐好漂亮啊,能不能給我她的QQ號。於是我就像個精分一樣,在討厭她和喜歡她之間搖搖擺擺了許多年,直到我中考的那一年。”

“因為兩分之差,我掉檔到普高了。本來沒有她的話,我剛好能加兩分獨生子女分的。於是那一年,我恨死她了,把所有的氣都撒在她身上了,說儘了一切難聽、惡毒的話。”幾乎是哪裡能讓傅斯恬痛她就往哪裡戳。

“她就含著眼淚,還是那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默默聽著,然後,哭了。”

“以前因為她哭我被我爸爸打過,後來她已經很多年沒在我們麵前哭了。可是我當時心裡恨極她了,根本沒有在意到這件事,反而覺得她惡心、裝可憐。很久以後,這件事過去了,我和她又恢複了能說話關係時,我才發現,她對我不一樣了。還是對我很好,可是很客氣,根本不真心。我知道,我那次真的傷到她了,我們回不去了。”

說起往事,傅斯愉的眼神悠遠,唇角掛著一點笑,還有一點惆悵,那是完全放下了的平靜姿態。

時懿蹙著眉,靜靜地聽,並不打擾。她眼前慢慢浮現出陰影角落裡,寄人籬下,垂著頭、含著淚、伶仃站著的少年傅斯恬,心像豁開了一個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