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 水牢這種地方,宋修是來都不會來的, 但是現在輪不到他願不願意了。
水牢陰暗潮濕,裡麵彌漫著屍體腐爛的味道,時不時的有老鼠從旁邊爬過,他走進去的時候, 便看到被拖出水牢的屍體,一旁的獄卒說道,“這是前些日子在大殿之上對皇上不敬之人,關入水牢不過兩三天,便已經這副模樣了。”
宋修笑了一聲, 道, “那想必本宮是沒命出來了?”
一旁人哪敢答話?雖說這位殿下是前朝太子, 按理應當處以死刑的,更何況這位和當今皇上之前還有血海深仇, 卻不知道皇上怎麼想的, 竟然留了這位殿下一條命,還讓他住在了東宮,此時才關押至水牢。
宋修走到了最裡麵的一個牢房裡,獄卒低頭道,“殿下,皇上吩咐……您……”
“他如何吩咐,你就怎麼做吧。”宋修看了眼眼前的腳鏈。
“得罪殿下了。”獄卒彎下腰用鐵鏈鎖在了宋修的腳腕上,宋修眉頭微微皺起, 卻一聲不吭,這水牢裡的刑具和其他牢房裡的不一樣,腳鏈看起來雖細了些,可觸碰腳腕處的地方有些尖銳的鐵刺,稍稍一動,這鐵刺便深深紮入了宋修的皮肉之中。
宋修頓了頓,便仿佛不知道痛一般,徑自走到一旁坐下,隻是這麼幾步,腳腕處已然鮮血淋漓,在地上拖過了一條血痕。
水牢潮濕,一到晚上極冷,宋修穿的本就單薄,又是初冬季節,雪都下過幾場了,他整個人蜷縮在地上,想這樣讓自己更加暖和一點,就在他睡得昏昏沉沉的時候,隱隱聽到了腳步聲,這腳步聲停在了他的麵前。
宋修勉強睜開了眼睛,才看清楚眼前站著的人竟然是沈沉。
沈沉一席龍袍,他身旁沒帶人,站在宋修的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道,“這水牢的滋味可好受?”
宋修掙紮著坐起身,跪在地上,道,“皇上萬安。”
沈沉臉色微變,他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微微偏頭,旋即道,“好歹也是個太子殿下,這一身的傲骨便不要了嗎?先帝的臉麵,倒是讓你給丟儘了。”
“故國已亡,我……草民隻有正視現實。”他不能在皇帝麵前稱“我”,身為一個前朝太子,他不過是一介草民,甚至……連草民都不如。
“你這副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的模樣,真應該讓你自己也看看”,沈沉眯縫了一下眼睛,道,“來人!日後在他這個牢房裡擺上一麵銅鏡,讓他日日對銅鏡磕頭行禮,讓他看著自己卑躬屈膝的模樣。”
獄卒立刻道,“遵命。”
沈沉走到宋修的麵前,半蹲下來,他伸手捏住了宋修的下巴,唇角揚起,嘲笑道,“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也有卑微如同狗的時候?當初你帶刀闖入將軍府,血洗全府的時候,可曾想的有朝一日你會落入我的手中?”
宋修腰腹處的傷本就沒好,這麼一折騰,傷口似乎是有些崩裂了,他一手按著腰腹,隱隱能感覺到掌心的溫潤潮濕。
“不說話?你以為不說話,朕便會放過你嗎?宋修,你給朕記住了,朕會讓你,生不如死。”沈沉雙手負於身後,輕蔑的看了眼宋修,道,“朕的好兄弟,那位性情溫潤的太子殿下,早已死了,而你……不配。”
“如果皇上非要這樣自欺欺人,草民也無話可說。”宋修笑了一聲,歎了口氣,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已經是你的階下囚,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了……”
“你!”沈沉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胸口翻湧的怒意,他簡直氣笑了,指著宋修道,“朕當然不會放過你,傳聞太子殿下手中黨羽無數,不如你把名單交給朕,說不定朕還會給你一個痛快的。”
“名單?黨羽?”宋修笑了,他道,“我從未結黨營私,何來黨羽?你我認識這麼多年,何曾見我與朝中大臣有所勾結過?”
“我以前認識的那個人,他性情溫和,不和這麼做,但是你……心狠手辣,死有餘辜,你說你沒有黨羽,朕怎麼可能相信?若是不將你的暗樁,朕這個皇位,怎可高枕無憂?”沈沉站起身,他拂袖離去前,隻說了一句,“朕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是你不肯說,既然如此,朕便也無需與你浪費時間。”
宋修當時還沒理解沈沉的意思,而沈沉走之後,又進來了幾個人,他看著為首的一個,才算是明白了沈沉的意思,頓時臉色大變,咬牙道,“放肆!”
“殿下還說‘放肆’?不,你已經不是殿下了,你不過是一個罪人罷了,早該死的,若非皇上寬宏大量,怎麼會留你到了今日?我勸你最好乖乖的把你的黨羽全部說出了,否則……本官手中的鐵鞭,可不是開玩笑的。”趙冉安從獄卒手中拿過鐵鞭,狠狠的甩在了地上,啪的一聲巨響,不難想象這東西如果甩在人的身上,恐怕用不了幾下,便會筋骨皆斷了。
“我說了實話,可是你們卻都不相信,我能如何?”宋修笑了一聲,他一手緊緊按住了腹部,一手撐地,踉蹌的站起身,道,“本朝第一酷吏,趙冉安。”
“還死不認罪,殿下,那讓本官瞧瞧,是本官的這鐵鞭硬,還是您的骨頭硬。”趙冉安臉色已然沉下,讓獄卒們將宋修拖了出去,雙手懸掛著拷上,而他的腳腕處還有鐵鏈,所過之處,在地上拖出了長長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