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嵐第二天醒來的時候, 已經被小骨帶回善正的駐地中了，隊伍多了一個叫元宗的人，正和鄒衍老人家有說有笑。
“小嵐，來, 這位是一直助我等良多的墨者行會的墨子, 元宗前輩。他正準備收善柔和牛政為徒呢！”鄒衍一副看戲的眼神問林嵐：“你怎麼看？”
墨家墨子啊！
林嵐卻沒有給這位越老越頑皮的老人家機會：“政兒都拒絕了, 鄒大家還想我說什麼？見過元宗前輩。”
元宗點頭：“你怎麼知道你弟弟拒絕了？”
“因為他不合適。”墨家主張的是兼愛、非攻。
兼愛還好，虛與委蛇一下，還能應付。
非攻什麼的，以弟弟那好鬥的行事方式, 那根本不可能：“前輩的目的, 其實從一開始就是我們善正的一把手善柔吧。”
善柔反而更加合適，不, 應該說是為墨家這種精神量身訂造一般。
元宗坦然的承認：“沒錯，我打算帶我徒弟離開。”
原來是已經拜師成功了？
弟弟到手的媳婦要飛了！
林嵐的眼神下意識地望向牛政。
牛政與善柔對望後，給出了他們倆認真思考討論後的結果：“這個我們之前就有考慮過了，隻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而已，不過如果有墨者行會的人加入的話, 倒是可以更快的行動了。姐, 你覺得我們每個國家都弄一個善正的分部怎麼樣？”
“先在秦國附近的幾個國家建立試驗一下, 我們繼續去楚國，善柔則和元宗前輩去趙國……”
這麼說話的時候, 還是很有底氣的, 但是一抬頭看到自家姐姐那露骨打量他和善柔的眼神時, 不自覺的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分部隻作定點，不涉及任何核心配方物品製作，所有的物資金銀，都由我們車隊找人發出……”
林嵐並沒有深究，而是實事求是的分析：“如果是在這裡，小骨能保證你們行事絕無錯漏，但是一旦分開了，就真的要靠你們的遠距離掌控了。”
簡而言之就是，一切要靠自己了。
而且遠距離掌控需要考慮的東西更多，恐怕他們兩人絕對是聚少離多了。
不過看到牛政和善柔兩人堅定的眼神，林嵐知道，兩人的主意已定了。
“想做就做吧！”
說出這一句的時候，林嵐真的有種雛鷹展翅，將要高飛的感覺，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態老了。
黯然之餘，並沒有發現，牛政看向她的眼神帶著委屈。
元宗站起來，朝坐在小骨身上的林嵐行了一個大禮，但是小骨帶著林嵐快速地錯開了：“元宗前輩，這是為了什麼？”
元宗正身說出了他的目的：“秦國的太子府傳來消息，紙張已經製造成功了，我代天下人，多謝林嵐大家你的慷慨。”
第一次被稱為大家，林嵐有些不適應：“這是家師遺願，況且，造紙之術，也並不是我師門所創，我隻是將做法說出來交給安國公而已，元宗前輩謝錯人了。大家這個稱號，林嵐能力不足，恐怕擔當不起。”
元宗卻深信不疑：“就憑你在善正中所弄出來的各種奇異的方子，你就可以擔當的起一句大家之稱！讓善正立於不敗之地的根本，正是你手中那些，七國中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絕品奇方。”
沒有那些能高價賣給世家的奢侈用品作為底氣，善正絕對籌備不起那麼多資金物資，沒有那些因地製宜的各種平凡藥方，善正更無法及時的救助那麼多人，沒有那些聞所未聞的管理方式，善正憑一群小孩子，根本辦不起來！
林嵐不接話了，等著這位猛地給她戴高帽的前輩，想說些什麼？
元宗也不是會轉彎之人：“我希望林嵐大家能夠將這些奇方公開，造福天下之人！”
明顯的，他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在場的人臉色都不怎麼好。
特彆是牛政，眼看著就要發怒了。
“我拒絕。”林嵐不等他爆發，想也不想的就拒絕：“我的方子，暫時隻會用於善正之內。如果有其他勢力或者組織擅自使用的話，就不要怪嵐使用非常手段了。”
小骨配合地跺跺爪，地麵應景的開裂了，一丈之內，全是蜘蛛網般的裂痕。
元宗：……
一下子被嚇得有些接不下去了。
不過他很快就抓住了林嵐的未儘之語：“暫時？也就是說林嵐大家，最終還是會將這些公開的？”
林嵐點頭：“等亂世大一統之後，再無戰亂紛爭，嵐的一切，不會為戰火添鑽加瓦時，就會公開這一切。”
把這些公開了，讓諸侯各國把自己養的更壯然後打的更歡？
道理大家都懂。
雖然有些可惜，但是知道對方不是敝掃自珍的人，元宗就放心，他隻好說出他真正的目的：“那老夫厚臉皮，請求林大家你將造紙之術的方法，也給我一份，可否？”
正常的講價方式，當然是先提出不可能的價格，再在底線上試探，其實他的目的，一開始也隻是這個。
林嵐的說法當然也是：“抱歉，元宗前輩，我還是不能做到這個，不過隻要是在善正中的墨家子弟，我都能提供定量的紙張。”
本來就是為了刷好感度抱大腿用的，這時候當然不能出爾反爾。
況且，林嵐的初始目的，不過是想自己用上紙張而已。
既然連墨家的墨子都收到信息了，就表示能書寫的紙張，大規模投入生產的技術已經成熟了，她覺得，作為技術的提供者，開口問安國公拿一些來用，完全沒有問題。
腦袋轉了許多圈的林嵐，已經把目光轉到了繼紙張之後，可能出現的各種衍生產品（衛生用品）上麵了。（大家都懂吧……）
不過口上還是應付著元宗：“前輩既然已經親自開口了，自然就知道紙張的便利之處，即使我不說，秦國也不會獨自保存太久的。”
關鍵不過是，其他國家願意為造紙術付出多大的代價而已。
元宗正色：“林嵐大家可是信不過老夫？據我所知，你們之間關於造紙術並沒有任何協定！”
“前輩既然開口，是不是表示前輩已經摸清了造紙術之關鍵？”林嵐直視這位墨子：“曹秋道之身手，對上前輩，還要用上毒|藥，可見前輩武功之高超絕對在劍聖之上，想在嚴密的防備之地，獲得製作工藝並不困難，可是，依然想從嵐口中得到答應，是想要名正言順使用的借口？”
元宗這會真的說不出話了。
他能說他的確潛入了秦國的造紙之地，將造紙之法全都記下來了嗎？
畢竟，造紙的工匠中，有著他墨家的大量子弟。
秦國突然大規模征召工匠到秘密之地，不知道要做什麼，作為墨家之首，有大批的墨家子弟被當權者秘密圈禁，當然要去查探清楚！
一查，就查到了讓他激動不已的東西。
那白花花的，可以書寫的紙張。
不過一眼，元宗就可以斷定，這是能改變一個時代的東西。
有了它，權貴世家掌控知識的時代，就要結束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君子之交僅憑心，前輩何必陷嵐於不義呢？”知道自己猜對的林嵐不雅的翻翻白眼：“如果不是知道，前輩一直都是品德高潔之人……”
小骨炸毛，發出警告的聲音：“咕嚕……”
威脅地扇了兩下翅膀，帶起一陣強風。
扇飛你哦！
元宗抱拳：“原諒老夫，畢竟紙張的作用太過於驚人，身懷能造福天下之珍寶，卻不能示人，老夫也是憋得難受。如今隻好等罷了！”
墨家的能工巧匠，以及遍布多國的人數，隻要亮出他墨子的身份，無論是哪個勢力都會給三分薄麵，即使是安國公，大概也不會阻攔他的做法，但是因此而欠下的天大人情，卻不是他願意的。
他個人的倒是沒有關係，但是如果是以墨子的身份欠下秦國的大人情，那就絕對不能。
“既然林嵐大家不願，那老夫略施手段，讓紙張的存在快速告知於各個國主與世家，可行？”
隻要讓他們知道，那紙張的製法很快就不會是秘密了。
不是誰家都有一隻可以傲視天下的護家神雕的！
這樣正合林嵐的想法，不過……咳咳，她還是不能直接讚同的：“前輩說了什麼？風太大，嵐什麼都沒有聽清楚……”
“咕嚕~”
小骨配合的再周圍扇一下，果然刮起了大風。
在場的人：……
被狂風吹得哭笑不得。
元宗：……
他都要忘記短短的交流時間內，被這位瘦弱的姑娘幾次弄的啞口無言了。
現在的年輕人都那麼滑不溜秋嗎？
隻是——牛政問出了在場大家的疑惑：“紙張？造紙術是什麼？”
林嵐回答得相當的輕鬆：“紙張就是一種類絹的書寫物品，比絹更薄更輕，造價更低，是我提供給安國公，以作為善正作保的利，也是讓他不能輕易地舍棄我們的餌。”
不然，那家夥怎麼會沒有節操下限地說出，希望你是他嫡子的話！
雖然是被他占便宜了，但是，卻也因為這一句話，讓所有想下死手的人，都投鼠忌器了許多。
林嵐說的太過於輕鬆現實，讓牛政胸中鬱憤之氣發也不是，不發也不是，彆提多難受了。
他一直以為安國公會如此關照善正，是因為與他投緣，也是因為他和姐姐多次救過他的原因，沒有想到，姐姐背著他，還做了這些事情。
跟以前一樣，每每他以為他已經做得夠好了，姐姐總會讓他發現，他有多天真！
他不能想象，如果沒有姐姐，他到底能做成些什麼。
無法，牛政最後選擇拿起他的長矛，轉身離開，拉馬，上駕，揮馬鞭，朝外跑去。
善柔朝林嵐示意一下，也緊跟著騎馬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