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希望, 他不要太過瘋狂而已……”
對嵐的話, 趙昀不明所以, 但是回到汴京的時候, 他就知道是為什麼了。
汴京現在真的說得上是一年三變中。
不僅僅是景物建築,還有往往來來的人。
上幾次,他匆匆地回來的時候,汴京還不是這個樣子的。
“小報、小報……包閻大學士智勇無雙,帶著五千人馬, 直達興慶,生擒李元昊,讓西夏俯首稱臣。”
“合集、合集……包閻生平合集,第一版,兩貫一本,先到先得,附送範仲淹官方生平合集……”
“快來快來, 朱雀街的公告欄和國子監的公事欄都更新了,聽說是包閻大學士的最新消息, 大宋境內竟然有人私通西夏人, 李元昊承認了……”
“不僅西夏, 大顏中書還揭露了很多宗室高官,都和契丹、大理、吐蕃有來往, 這次戰機暴露, 就是那群人向敵國送的消息……可憐我大宋的兒郎, 就這麼有去無回了……這次還好, 有包閻大學士早有預料,釜底抽薪,不然這次,恐怕就不是死傷一萬精銳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憑什麼我們辛辛苦苦交稅給了貴人們享受,他們卻要我們的兒郎死在戰場上,那些人,實在該死!就沒有人能限製一下嗎?”
“必須要限製,我們聯名請求陛下出台相關的法規吧!”
“大顏中書不是說了嗎?天下之大,陛下隻有一雙眼睛一對耳朵,不可能處處都聽到,處處都看到,隻能是根據已經聽到的、看到的,立下相應的法規,以此為例,明示天下,以作執行標準,使天下人都知道,陛下所創之法,以此為例,人人遵守,才能政通人和?這個必須要立法!”
最起碼,還不是這麼的活躍的。
到達城門之後,趙昀從行人的口中,就聽到了各種各樣的五花八門的消息,百姓不論男女,都議論紛紛,一時懵然著,反應不過來。
不是不適應周圍的氛圍,而是被他們口中的信息以及他們的行為嚇到了。
他一直知道,父皇和朝廷的文武大臣都喜歡啟民智,但是百姓的政治敏感度,突然高到這種程度卻是讓趙昀沒有想到的。
來往有序,不論是什麼樣的人,身上都中讓人積極向上的自信氣息。
這大概就是,嵐說的大國氣度,百姓身上所有的精神氣?
看到這樣的情況,林嵐就知道,事情大概已經無法挽回了:“你先回皇宮吧……嗯……情況特殊,我宣布,你提前出師了。”
在趙昀迷茫的眼神下,林嵐惡趣味的說:“回去安慰一下你父皇吧,閻大概要鬨大事情呢,努力讓他不要被氣死,撐住了,你就輕鬆點,撐不住,你就頂上吧!”
完全接收了林嵐話中的意思後,趙昀震驚了,下意識的賣萌:“不,我還是個寶寶!”
話是這麼說,可是已經沒有了小時候那種被拋棄的慌亂和震驚了,一直被林嵐壓在底層曆練的趙昀,很早就明白了自身的責任和義務。
明知道這一天很快就要到來,但是真正的到來時,還是有那麼一刹那的心慌,有些落寞傷感的問:“以後我和閻吵架了,你幫誰?”
林嵐:……
這語氣和問題,不怎麼搭邊吧!
行動力很強的直接抽了他一下。
“兩個一起揍!”
“痛!”趙昀恢複了正常表情,古靈精怪的扁嘴了一下:“這樣我就放心了,看我的吧!我肯定要做得比那個秦始皇還要好!駕~”
說完,瀟灑的拍馬往皇宮走去。
孩子總歸是長大了啊!
原本的王宮已經擴建了,可以稱為皇宮了。
身量挺拔,相貌英俊,路過的婦人、少女,毫不猶豫的朝他扔擲出種種瓜果,豪爽一些的,貼身的錦囊、小首飾也不吝嗇。
嚇得他也不顧得耍帥了,揮笞馬鞭,快速離開。
讓剛剛升起一絲的欣慰傷感的林嵐很是哭笑不得。
回到皇宮,一點都沒有意外的,見到了埋在奏折堆裡,和一眾大臣正在商量國事的父皇。
“錢都到位了,汴京範圍內的國學也都建成了,愛卿們就安排適當的人前去就職即可,國家給予厚待俸祿的人員如此多,不過是教育稚子啟蒙始齔兒童,隻要有秀才功名即可,難不成大家都不喜歡這個代國教書育人的職位?”
比起曾經說什麼都一副有商有量的樣子,如今的父皇可是硬氣了很多。
這一番話雖然聽著沒有火氣,但是就差沒有說手下的人領著他的俸祿不乾事,有事情乾,還挑三揀四了。
“事情就交給幾位尚書擬定了,朕的國學,絕對不能比不上梓童的女學的!”
國學、女學,都是最近幾年宋國地域中興起的一種麵向底層百姓的,新的慈善方式。
不同的地方在於,國學是國庫出資,屬於國策。
而女學嘛,則是由後院權貴婦孺們出資的。
前者是為科舉、國選人才而弄出來的人才培養基地,後者是女性|技能學校。
後者則是出於善舉,教授女性讀書識字,生存技能的。
嗯,和林嵐沒有關係,額,應該說是,關係不大,她隻是在通信中,給了皇後一個建議而已。
皇後在汴京以及周邊,大手筆的一下子就建立了五六十座這種女子學院之後,就立馬成為大宋的另類慈善潮流了。
比起慈幼院、悲田園這種需要長期大量無底洞地付出的慈善方式,這種隻要提供一個場地,然後聘請固定的從業人員,派管家出門管理就可以的,還能長期的收買人心的方法,對於貴婦們來說,實在是更省心。
畢竟支出固定,花費不大,卻能帶來巨大的口碑,和輕易地籠絡了人心,何樂而不為。
可是又因為這些都是私下女眷的慈善活動,動作竟然比起國家主導的,義務教學的學院更為迅速合理,連禮部吏部官員都去找皇後的女官們取經。
可以說,在開民智方麵,汴京一下子就直接就走在了大宋的最前列了。
無他,國庫有錢!
趙昀敢肯定,要是在十年之前,他家那個父皇,絕對不敢那麼硬氣,也不敢讓他的“愛卿”們那麼硬氣。
一個平衡處理不好,會翻船的。
但是有了已經推廣出去的高產耐旱澇的糧食打底,吃飽肚子的農民不再時不時暴動,加上這些年朝廷的經營所得,他的底氣十足,有包閻這個搞事的人在,直接朝手底下不乾事的開火了。
趙昀可是聽他父皇說過的,曾經的他其實最想做的,還是裁員。
天知道,皇帝一個人,養著一大群隻有俸祿沒事乾的飯桶,有多窩囊來著。
現在好了,這些年來,以汴京為試點的改革十分成功,幾乎上,隻要有職稱的人,都找到了事情做了。
做不好?
就可以開心的裁員了。
這個起始於包閻著六元及第的狀元來到翰林院之後。
以顏立本為首的科舉代表,就以自身的遭遇,通過合理的評估推測,痛陳了士大夫、權貴們再為所欲為,土地兼並趨勢要起頭種種,言明此風不正,宋不過百載必亡……
擺出了科學的數據,讓文武百官都無話可說。
顏立本,是公認的包閻黨,同一屆考出來的,被包閻擠下了六元及第的位置,成為榜眼。
雖然是榜眼,但是他仿佛一點都不介意,行事作風十分有包閻風範。
拋出了這麼一個捅破了天的大磚塊後,跟在包閻身後,引動了天下人的討論,辯斥得天下人無話可說 。
美名其曰,辯論,用事實說話。
以此為開始,掌握著節奏般,一步一步地,點燃了平民和權貴們階層之間的火氣。
雙方代表,開始為了一個一個的問題爭論不休。
期間還扯出了舉孝廉和科舉考試,自上而下的各種辯論,將舉孝廉、科舉、恩蔭選材對國家的好處和壞處,該如何改革雲雲。
一吵,就吵了五年,至今還沒有吵出真正的結果。
但是有包閻這個主火力,顏立本帶領著一群書生意氣的翰林平民文官集團作為輿論控製人士,各施所能,翻找著種種的案例,拿出來辯論之後,種種爭議之後,在大義之下,大宋的各種律法,以及職能部門,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不斷的完善著。
父皇嘗到甜頭之後,將有心改革的暗示宣揚下去後,聯合了朝中有心改革的百官,成功的出台了一係列的限製權貴們權利,惠及百姓們的律法。
因為有包閻他們在,更有輿論打底,雖然執行起來有些磕碰,但是還真的慢慢的執行下去了。
往常百姓們不注重律法,是因為他們不懂,也無法參與。但是一旦給了他們接觸的機會,更是關乎自身利益的事情,誰都會在意的。
當實惠到手之後,他們有怎麼容許自己的利益失去呢。
就是為了子孫後代,都得拚一下啊!
自然就是繼續關注並了解更多了。
這一場改革就這麼在雙方的辯論爭論,然後在皇帝的第三視覺,全程監控下,雙方都各退一步的立法,開始了。
因為有水泥這麼一個神器,路鋪起來之後,誰與爭鋒!
政通,先得路通,路通了,消息、人流、還有商業就通了。
有汴京作為模板,正在試驗中。
立法成功後,再一步一步的蔓延出去,全國實施,隻是時間問題了。
如果不是要死命的握著水泥配方,儘量延緩著外泄,皇帝都想一下子將路鋪遍大宋了。
“太子回來了?見了梓童了嗎?”
一項項的事務攤派下去,待百官離開後,皇帝總算用空理會他,許久不見的唯一的兒子趙昀了。
對於太子的歸來他雖然歡喜,但是一點都不意外。
“閻學士果然沒有說錯,他的消息傳開後,皇兒果然會很快歸來。”
“沒有呢,等父皇一起去好了。”趙昀嫌棄:“那包閻那家夥,有沒有猜到,我這次回來之後,就不會再走了?”
皇帝聽了,滿意了,在兒子心目中,還是父親最重要。
話是這麼說。
真相卻是,趙昀他現在到皇後的宮殿,也是找不到皇後,他母後啊!
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自從嵐提議創辦女學之後,就仿佛開啟了新的大門一般,整天想著折騰女學那一灘事情了。
特彆是顏立本提議皇後,以一國之母的身份,建立起婦科醫院後,皇後幾乎所有心力都放在了婦科大夫的培訓上了。
為了顯示重視,她還時不時地親身前往婦科醫館,一同學習呢。
後宮的幾個新妹妹……
都是母後親自動手接生的,簡直了……
嗯?!
驚喜來得太突然,後知後覺的皇帝一下子還真接受不了。
看著已經和他一樣高壯,卻比他年輕的兒子,一時間百感交集。
他的兒子,終於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