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時間, 足夠宋國的各個階層勢力的有識之士, 將包閻和顏立本兩人合創的君主立法製係研究透徹了。
不研究還好, 一研究,簡直就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了。
什麼廢黜百家獨尊儒術,什麼君權神授, 都是個屁。
都不如將一切規製在法學之下。
權臣們想到的,不是利於萬民, 而是他們權利階層的便利。
這一套法規下來, 即使他們這些“賢臣”遇上“昏君”也不怕朝綱敗壞了。
從此之後, 君位繼承,除了最重要的血脈傳承之外, 他們這些臣子也有發聲的餘地了。
有了這套名正言順的律法之後,他們也不怕胡亂站隊了, 碰到明君,有明君的玩法, 碰到昏君, 也有昏君的做法。
老實說, 如果這麼玩下去,其實, 皇帝這種存在都可以……
嘿嘿……
能站在朝廷之上,就沒有多少個是心不黑的,都在想著, 該怎麼勸說讓皇帝看在天下蒼生的份上, 答應了……
皇帝病重, 太子監國,很多事情不能說,但是在皇帝身體恢複,重新上朝的時候,這個事情就能重新提出來。
隻是,誰都沒有想到的是,皇帝儘管還有些許病容,可是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久病在床,朕想了很多,為了天下蒼生,朕同意小包愛卿和顏愛卿說的,法可製君之說,具體詳細,愛卿們都提交一份適合的奏折吧……”
滿朝文武:……
今天上朝的姿勢有些不對的感覺。
直到太監高喊了三聲有事起奏,無事退朝,皇帝拂袖離開之後,滿朝文武都沒有像平時那般,喊出陛下聖明之類的話。
全都在目瞪口呆,難以置信中。
皇帝很是滿意自己的傑作,一輩子,有一次讓那群既愛又恨的“愛卿”們,同時漏出這種表情,這輩子,值了。
說實話,皇帝真心一點都不願意這個什麼鬼君主立憲。
掌握了說一不二的生殺大權,誰會願意受製於人?
但是太子說的前景,實在太動人。
“實在不懂父皇為什麼會被氣到,這對於以後的君主來說,或許是真的不是什麼好事情,但是對於我們父子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
不要懷疑,醒來的時候,聽到太子說這話,要不是他實在病重了,他都想抽劍將這個不孝的東西給劈了了。
趙昀看懂了皇帝的怒火,不雅的翻個白眼:“我說,父皇、官家、陛下!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老祖宗是怎麼得到這個江山的?”
果然,嵐說的就是沒錯,兩代人,總會有代溝的。
“我們的老祖宗可是在陳橋,黃袍加身,才有了如今的大宋江山的!如果父皇你真的信什麼鬼君權神授,天子站在那裡就能號令群臣,那你就白當那麼多年的皇帝了。”
為了讓自己不至於接收一個爛攤子,趙昀還是掰開給他腦袋氣迷糊了的皇帝父親說了。
“我們趙家能穩握江山,不過是因為我們手上有兵罷了!□□比誰都懂,拳頭大,手上有兵有家夥,才是硬道理,不然,就不會有杯酒釋兵權的事情了,對吧!”
總算有些靈感想頭的皇帝,才慢慢的平靜下來了,仔細的聽著太子解釋。
“西夏是被你兒子我帶兵收複的,你也是知道的,我是一邊打,一邊練的,打完了,西夏這邊的軍隊,就已經軍改成功了。”
“軍改的內容是忠君報國,用最正義的思想,教育出隻忠於君,隻忠於國的軍隊,父皇你當初是讚成的。”
“可是,這種方法……雖然說是高明,可是也並不高明!依樣畫瓢的,有錢有糧施展出來並不麻煩,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罷了。”
無視皇帝的瞪視,趙昀說得很是理直氣壯:“彆凶,也彆氣,我說的是事實,父皇你可比不上我,你還沒有餓過呢,我可是在最底層混過的。”
“在一個人肚子餓極了的時候,隻要有人給我一塊吃的,我絕對願意為那人赴湯蹈火。雖說是忠於朝廷君主、忠於國家,可是都要餓死了,誰管誰什麼是君主,什麼是國家。空喊著這些口號,就想讓軍隊都聽你的,想想都覺得不可能。”
“這個君主與法製之下,就可以了!”
“你想想,連君主都在法製之下了,那麼就是表示,他們要遵從的就是這麼一個,願意放棄上天給予的無上權力,甘願走下神壇,成為一個受製於朝廷、百姓的君主。”
“秦始皇橫掃六合八荒,創立皇帝製度,統一了度量衡,可是大秦也隻能二世而亡,因為是什麼?臣強主弱!既然律法連君王都能限製,那麼為什麼不能限製朝臣軍隊了!”
“他們想要訂立能限製君主權利的律法,為什麼我們就不能訂立限製朝臣的律法了。君王的國法出來了,那接下來,後宮的規矩法律、朝臣的規矩法律呢……”
看著重病的皇帝兩眼放光,趙昀就知道皇帝已經想通了。
“我知道你是在生氣我放了包閻和顏立本,可是要是將他們砍了,就太虧了!”
“盛唐至今,世家幾乎消弭殆儘了,但是為了權勢利益,想把控朝廷君主的‘權臣’從來都沒有少過,而曆朝曆代的君主,也都無一不想所有的群臣服服帖帖,那樣根本不可能。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包閻和顏立本是天才,兩個都有經天緯地之才。”講真,吹到這裡,趙昀是惡心的,實在是,那兩個家夥的屬性就是攪屎棍,愛好就是讓全世間的人都不好過:“他們既然都敢讓君王置於律法之下了,那麼君王、國法訂立完,就該是輪到那些想看我們笑話的人了。”
“他們不是謀逆,更不想禍國,大概,隻是想要為這世間,尋找出一種,可以最大限度協調各方關係,維護世間安定平穩的驚天之策罷了。”
“不巧,他們似乎是真的找到了。”
趙昀覺得他都想吐了,決定不再吹捧那兩個坑貨了。
“父皇,律法,說到底,不過也隻是一份書寫在紙上的契約罷了,訂了也就是訂了,如果我們願意遵守,那它就是有用的,可是我們不願意遵守了,那就不過是一疊廢紙罷了。”
“為了大宋的兵改,我們先承認了又如何?天下軍隊都在手中了,將來我們就是撕了這個契約,誰又能說什麼?又敢說什麼?”
“況且……我們父子如今的狀態,隻要軍改成功,那麼軍權的在你我閉眼之前,都不會旁落了。軍權在手,那群大臣,即使再不滿我們,他們也做不了什麼,所謂的君權至於立法之下,也不過是空口白話而已!如今該是怎樣,以後還會是怎樣。再之後的事情,就是子孫們的事情了,與我們無關了。”
“與其花費力氣去爭論這個什麼鬼君主立憲的好壞,還不如爽快的答應了,父皇可舍得這能與秦皇壯舉並列的功績?”
皇帝被趙昀畫出來的大餅弄得暈頭暈腦的:“小昀,你的意思是?”
“嘿嘿……”趙昀奸笑:“秦始皇為什麼要叫自己秦始皇?”
當然是因為秦始皇想皇位永遠由他一家繼承下去,到“傳之無窮”的地步了!
皇帝覺得這個用得著說嗎?
“那自秦始皇以來,有哪個朝代做到了?強漢?盛唐?”趙昀說出了他的最終想法:“都沒有辦到,可是隻要我們答應了這個君主立憲,我們就能做到了!”
皇帝兩眼星光之下,趙昀也是渾身氣勢洶湧:“我們可是第一個願意承認君主立法的皇族,至此之後,隻要漢人血脈不絕,我們趙家就是唯一的正統,任何敢於想要謀逆、謀反的人,不用我們出手,那些想要維持這種立憲規則的人,就會有人替我們滅掉了。萬世不可能,但是百世絕對可行,百世之後,就不是我們的事情了。”
皇帝也激動了:“不用想得那麼長遠,但是現在,就有用不儘的好處,你想想,不論是契丹、西夏、大理、吐蕃,都在不斷的學習我們漢人的東西,你說,他們夠膽學習我們這個君主立憲嗎?有我們的成例,一旦他們有所動蕩,隻要稍加挑撥,我們就能兵不血刃的讓他們動亂上幾十年了……”
“哈哈哈……沒錯,就是這樣的!一統有望啊!朕這輩子,絕對可以媲美秦帝漢武,哈哈哈……我兒說的沒錯!”
趙昀:……
就……
這樣……
相信了?!
趙昀雖然知道自己會成功,可是真是成功了,內心卻是複雜的。
他並沒有欺騙父親,說的都是實情。
可是,這個大餅,想要啃下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想要將律法修訂得毫無漏洞,需要多少心血?!
這麼好騙的父皇,真的能在包閻和顏立本兩攪屎棍下,撐過來嗎?
趙昀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又重了。
出乎趙昀意料的是,皇帝頒發的第一道嘉恩聖旨,竟然是給公孫嵐的。
收公孫嵐為義妹,封號為師,還特彆表明,太子要對她行長輩之禮,俸祿府邸全都一步到位,讓還沉浸在皇帝的瘋狂舉動的臣民莫名其妙。
林嵐收到這聖旨時也是懵的。
“小嵐,是朕想偏了,這些都是朕真心實意的道謝之禮,你為朕教育出了一個好太子,是朕虧待了義妹了。”
起初,趙昀也不懂為什麼父皇會這麼的神來一筆的,但是他終於擺脫一大堆的奏折的時候,去開封府找包閻的時候,才想通的。
沒到門口,就聽到包閻的吼叫了:“你不要攔著我,要是我這麼放過皇帝陛下,我就不姓包!”
包閻的房間正一團亂糟中。
顏立本的聲音緊接著出來了:“拜托了,包大佬,現在不是要關注這種事情的時候,還是先將我們要用的□□給弄出來再說!”
乒乓~
一個裝著水果的碟子飛了出來,趙昀下意識的接住了,順手的,啃上一個水果,靜靜的聽八卦。
“他就是要報複我,你說,他要範家、歐陽家的人,都推出幾個‘後生’是什麼意思,他的女兒都小著呢,就是在打小嵐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