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我夜路走得多了,不怕人拿...)(2 / 2)

烏金墜 尤四姐 7451 字 3個月前

這麼一說,頤行也打了個寒顫,還真是每回都在夜裡,尤其到現在連臉都沒看明白過。難不成是以前死了的太醫陰魂不散?不能吧,人家言語中明明也有家常式的溫暖啊。

銀朱見她發懵,又問:“那他是多大的官兒呀?能在禦藥房當差的都有品級。”

頤行想了想,“鵪鶉補子,八品的銜兒。”

銀朱懍鬆,“才八品,還沒我阿瑪官兒大呢。”邊說邊挽住了頤行的胳膊說,“趕緊回去吧,這禦花園到了晚上鬼氣森森的,站在這裡多}得慌。”

兩個人忙相攜著回到了他坦。

進門見含珍已經在床上躺著了,她病才好,身子比彆人弱些個,還需要安心靜養。

含珍對於自己天黑就上床的樣子很是不安,抿著頭說:“沒等你們回來,我自己先受用起來了,多不好意思的。你們忙到這會兒,錯過了飯點吧?案上有點心,茶也是新沏的,就著茶水先填飽肚子吧。”

哎呀,有位姑姑級彆的人物帶著她們,小日子過得就是滋潤。含珍跟前小食和點心不斷,這是吳尚儀的關照,頤行和銀朱也跟著沾了光。

待吃完之後洗漱妥當,頤行終於能在燈下上藥了,她照著夏太醫的吩咐把藥調勻,再一層層敷在傷口上。這藥大概是用八白散製成的吧,上了肉皮兒一陣痛一陣癢,但很快那種不適的感覺就退去了,剩下絲絲的涼意,平息了剛才用過熱水後的脹痛。

含珍倚著床架子說:“這位夏太醫想是新進來的,我在宮裡這些年,從沒聽說過有這號人物。”

銀朱跪在床沿上鋪被子,一麵道:“不知道來曆,總像是遇見了黃大仙似的,你們不害怕?照我說挖出這麼個人來,知道了根底,往後打交道也不發怵。”

但頤行不這麼認為,吃蛋就吃蛋,犯不著把雞拿來當麵對質。夏太醫的作為雖是積德行善,卻也見不得光,人家好心好意幫了你們,你們倒把他抖落出來害了他的性命,這種事兒不是人乾的。

總之藥是好藥,這一晚上過來,及到第二天已經消了腫,摸上去也不覺得疼了。

這日趕上了大好晴天,闔宮開始更換簷下竹簾,頤行和銀朱幾個照舊負責淡遠樓及寶華殿一片。年輕輕的小姑娘們,懷裡抱著成卷的金絲藤竹簾,從甬道裡輕快走過,初夏的風吹著袍角,辮梢上的穗子搖擺紛揚,這天地開闊映著初升的朝陽,一時倒忘了自己身在深宮。

琴姑姑在前頭吩咐:“辦事利索點兒,後頭活兒還多著呢,彆又像那天似的,拖延到太陽下山。”

大家脆聲應了,列著隊進嘉祉門,一路向西。剛走到春華門前,迎頭遇上了幾位打扮華貴的妃嬪,看為首的那個品級還不低,頤行那天在萬壽節大宴上也見過,隻是不知道她的封號,聽琴姑姑請安,管她叫“恭妃娘娘”,才明白她是哪路神仙。

恭妃總有一股端著的架勢,瞧起人來兩隻眼睛帶著不耐煩,從彆人頭頂一掠而過。宮人們知道她的來曆,見了高位嬪妃也一應閃到一旁靠牆立著,原本以為她壓根兒不會搭理人,誰知她竟沒挪步,站定了和琴姑姑寒暄兩句,問後頭簾子什麼時候裝好,彆耽誤了她進香。

琴姑姑嗬著腰道:“回娘娘的話,早前掛的要卸下來,再換上今年新編的,手腳麻利些,兩個時辰也就換好了。娘娘上半晌進香怕是來不及,或者等歇了午覺再來,那時候一應都收拾妥當了,殿裡清清靜靜的,不擾娘娘心神。”

恭妃點了點頭,其實這些隻是閒話罷了,她在意的另有其人。

果然,她身後的貞貴人把話頭引到了頤行身上,衝著頤行說:“我記得你,你是萬壽宴上打翻了盤子的那個,尚家的吧?

頤行一凜,出列重新蹲了個安,“奴才尚頤行,給各位娘娘請安。”

祺貴人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果然好標誌人兒啊,日頭底下看,比燈下看更通透。

然後視線一轉,落在了那雙捧簾的手上,見她左手還纏著紗巾,嘖了一聲道:“可憐見兒的,頭回伺候筵席就傷了手,怪隻怪永常在,好好兒的,盤弄個貓做什麼。”

頤行知道這幫主兒不好惹,不管她們是出於什麼用意,都得小心翼翼接話,因道:“是奴才不成器,讓娘娘們受驚了,回去後尚儀和姑姑狠狠責罰了奴才,奴才下回再不敢了,一定儘心當差,好好伺候娘娘們。”

貞貴人笑了笑,“哪個奴才天生會伺候人?不要緊,好好調理調理,自然就出來了。”

要說對於頤行這樣的出身,全大英後宮的嬪妃娘家,沒幾個賽得過她的。尤其這些低位的貴人常在之流,阿瑪兄弟至多四五品的官兒,如今一口一個稱呼她為奴才,真像抽人嘴巴子一樣令人尷尬。

好在頤行沉得住氣,她手上緊扣竹簾,低頭道是,“奴才一定好好習學,多謝娘娘教誨。”

打頭的恭妃終於扶了扶頭上點翠道:“我看你怪機靈模樣,要不這麼著吧,你上我翊坤宮伺候來,我宮裡正缺人手。我也冷眼瞧了今年尚儀局新進的宮女,一個個都不大稱我的意兒,倒也隻有你,畢竟簪纓門庭出來的,總比那些個微賤的包衣奴才強些。”

恭妃的那份傲慢是從骨子裡透露出來的,示好不及裕貴妃婉轉,也或者她壓根兒沒有招兵買馬的心,隻想瞧她出醜,所以話裡話外大有貶低之意。

頤行自然也聽得出她話裡的機鋒,進宮這麼長時候,這點子為難根本就不算什麼。不過人家位分高,要是真打定主意討她上翊坤宮伺候,那往後的日子,想必都是腥風血雨了。

恭妃饒有興致,招貓逗狗似的問:“怎麼樣啊,你是願意跟著我,還是願意在這後宮裡頭到處奔走,乾碎催呀?”

頤行愈發低下了頭,又不好直言拒絕,便忖了忖道:“奴才要是能伺候娘娘,那是奴才上輩子的造化。可奴才辦事不穩當,萬壽宴那天是貴妃娘娘法外開恩,才留了奴才一條性命。奴才要是上娘娘宮裡去,辦不好差事還是其次,就怕時時惹娘娘生氣。娘娘是金尊玉貴的人兒,常和奴才這等人置氣,豈不有傷娘娘的體麵,也傷了娘娘的精神。”

她低聲下氣,恭妃倒是極受用的。當初廢後在宮裡時,那是何等的威風啊,她們這些嬪妃見了,都得向她低頭稱奴才。如今皇後沒了,皇後的親姑爸上宮裡做宮女來了,一個麵人兒,想捏扁就捏扁,想搓圓就搓圓,就是擱在那裡捶打,也彆提多解氣了。

不過她也不傻,拐個彎兒有意在搪塞。恭妃瞥了貞貴人一眼,貞貴人立時便接住了她的示下,笑著說:“沒經調理的人,送到娘娘跟前確實不妥,要不這樣吧,你上我那兒去,我替娘娘管教你一回,等你能當事兒了,再去娘娘宮裡伺候,你瞧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