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她好做作啊。...)(2 / 2)

烏金墜 尤四姐 8745 字 3個月前

確實是,一看就沒練過,要是有些跳舞的功底,也不至於把撲蝴蝶演得老鷹捉小雞似的。

怎麼辦,這半點美感也沒有的撩撥,實在很難讓皇上對她產生興趣,進而見色起意晉封她。皇帝想,“朕是不是應該裝得很陶醉,配合她的表演?”

老姑奶奶來了……帶著她拙劣的演技來了……她扇動芭蕉扇,話本子裡的鐵扇公主都比她舞得好看。

不過那張臉,倒是為這項無聊的安排增色不少。老姑奶奶漂亮是真漂亮,這一番折騰,臉上出了一層薄汗,那粉嫩的臉頰,嫣紅的唇瓣……皇帝心頭微微趔趄了下,好像比夏太醫看到的麵龐更美三分。

滿福看著老姑奶奶的動作,簡直已經忍不住想叫“護駕”了。明明後宮小主兒個個身嬌體軟,這老姑奶奶怎麼像根直撅撅的木頭呢。她左奔右突,一扇子扇趴下一隻蝴蝶,那隻蝴蝶分明受了內傷,倒在地上撲騰翅膀,卻怎麼也飛不起來了。

老姑奶奶愣了下,假裝沒看見,繼續若無其事撲其他的蝴蝶。

來了……來了……越靠越近了……

皇帝心頭小鹿亂撞,心想她一定是要撲進他懷裡來,到時候他順勢扶一把,或者緣分就可以從這裡開始了。

不嫌她動作僵硬,也不嫌她作法老套,因為撲蝴蝶的戲碼皇帝至少見過七八回了,且每個人撲得都比她好看。那些笨拙的動作可以忽略不記,就等著她最後那一跳了,可不知怎麼回事,她可能想轉個婉約的圈兒吧,結果左腳絆右腳,意外卻又毫不意外地,直接趴倒在了地上,就摔在離皇帝不遠的地方。

滿福聽見了萬歲爺的抽氣聲,想必把聖駕嚇得不輕。不過老姑奶奶這回倒是出其不意,終於和以前那些完美收場的主兒們不一樣了。

而頤行這一摔呢,把全部的信心都摔沒了,她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反正這張養了十六年的臉已經丟完了,她以後也沒臉見人了。

真是天知道啊,她為什麼會在皇上麵前摔個大馬趴呢。這五體投地的姿勢很標準,於是她靈機一動,衝著那雙雲緞緝米珠的龍靴泥首下去,用堅強的語調說:“恭請皇上聖安。”

皇帝吃了一驚,吃驚過後發現老姑奶奶的腦子其實還挺好用,從摔倒到請安,真是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然後怎麼辦呢,是不是該暗暗感歎,這宮女的出場好特彆,朕已經留意她了?

作為帝王,此時必須心靜如水,於是皇帝定定神,撫平了滿心的擰巴,寒聲道:“免禮,起喀吧。”

滿福趕緊上前攙扶,笑著打圓場:“姑娘對皇上的敬仰真如黃河濤濤,連綿不絕啊……姑娘快請起。”

頤行蹣跚站起身,臉上火燒一樣,哪裡敢抬眼看。

反正這回算是完了,精心謀劃了兩天,她覺得不光對不住自己,還辜負了銀朱和含珍的殷殷期盼。自己難堪大任,這麼簡單的撲蝴蝶都弄得雞飛蛋打,往後還是老老實實留在尚儀局乾灑掃吧,再也彆做當皇貴妃的夢了。

氣氛著實有點尷尬,連皇帝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曆代君王瞧上一個宮女,最標準的反應應該是怎麼樣的呢……皇帝清了清嗓子,那嗓音自然要比夏太醫低沉些,鬼迷心竅地說:“你很有趣……哪個值上的?”

頤行都快哭了,很有趣,說白了就是很蠢。她現在什麼念想都沒有了,隻想逃離這是非之地,可皇上發問她不能不答,便道:“奴才……奴才叫尚頤行,在內務府尚儀局當差。”說完連腳趾頭都燙起來,深深覺得自己對不起尚家列祖列宗,也對不起那個被發往外八廟的大侄女。

“哦,尚頤行,尚家的人。”皇帝的話意味深長,似乎憶起了往昔,忽然發問,“你還記得朕嗎?”

頤行這時候腦子轉得飛快,忙說不記得了,“奴才記性不好,小時候的事兒全忘了……”

那些對皇帝來說不甚美好的記憶,該忘還是忘了吧,要說萬歲爺我小時候見過你尿尿,那皇帝恐怕會有立時殺了她的心。

可她的機靈沒能讓皇帝滿意,他微微揚起了聲調,哦了聲,“可是朕卻記得你。”

頤行頭皮一陣發麻,心想怎麼的,都過去十來年的事兒了,這是要秋後算賬啊?

皇帝的聲音很好聽,低低的,像春風拂過青草地,和夏太醫有莫名的相似。但要說一樣,卻又不大一樣,夏太醫的語調更輕快些,不像皇帝,處處透出沉穩和老練來。

皇帝說:“按著輩分,你還是朕的長輩呢。”

頤行愈發嗬下了身子,“不敢不敢,皇上跟前不敢講輩分……”

“朕記得你有個乳名,叫檻兒。”皇帝笑了笑,“世上怎麼有人叫這樣的名字,可見你母親和哥哥,對給你起名的事兒不大上心啊。”

就這一來一往幾句話,頤行算是看明白了,賢名在外的皇帝,其實並不如她想象中那樣寬宏大量。小時候的那點過節他一直記在心上,所以現在見縫插針地,拿她的乳名取笑。

和皇帝對著乾,她沒那麼大的膽子,隻好窩囊地順嘴說:“民間都是這樣,賤名好養活。奴才的額涅說,奴才無驚無險、無病無災長到這麼大,全賴取了這個好名字。”

皇帝輕蔑地一哂,複又問:“你進宮有三個月了,起居作息可還習慣?想家不想?”

頤行道:“回皇上,奴才進宮後進益了許多,在宮裡一應都能適應,並不想家。”

不想家,就是願意長遠在宮裡生活下去了?他給了她退縮的餘地,她放棄了,那就彆怪他斷了她回家的路了。

皇帝負著手,暗暗長出了一口氣,“你回值上去吧,這兩日,朕會給你一道旨意。”

頤行心頭哆嗦了下,暗道不會是看她太傻,法外開恩讓她回家養腦子吧!真要是這樣,那也沒法子了,不是她不願意救哥哥和侄女兒,是命運弄人,老天不給她這個機會。

原想問問是什麼旨意的,猶豫了一下,到底沒好開口,隻是嗬下腰去,道了聲“”。

皇帝走了,衣袍翩翩向天一門踱去,邊走邊想,這是多大的恩典啊,就憑她表現得這麼差,他還能裝出饒有興致的樣子來,要不是事先就有準備,見她這樣不得嚇一跳嗎。

頤行也是懵頭懵腦的,皇上的正臉她壓根兒沒敢看,到這會兒才抬起眼來,見皇上身影一閃,已經走出天一門了。

含珍從欽安殿裡追出來,問她情況如何時,頤行迸出了兩眼淚花兒,“滿砸,我剛才在皇上麵前摔了個狗吃屎,皇上說有旨意給我,怕是要把我攆出宮去了。”

含珍也呆住了,“怎麼會這樣呢……”

後來三個人在他坦裡愁雲慘霧,膽戰心驚地等了兩天。第三天上值的時候,那道旨意終於來了,是永壽宮貴妃跟前女官流蘇來宣的口諭,內容寥寥,說得很簡短,說尚氏聰慧伶俐,性行溫良,著晉封為答應,賜居儲秀宮。

末了流蘇揚著笑臉,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個頭,說:“小主兒大喜,往後平步青雲,節節高升,奴才這兒給您道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