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既然閒著,那就親嘴。...)(1 / 2)

烏金墜 尤四姐 9829 字 6個月前

這是多大的怨憤呢, 都牽扯上當皇帝的資曆了。懷恩一聽事態嚴重,忙插秧打一千兒,快步上“一片雲”通傳去了。

過了小跨院, 就是老姑奶奶的住處, 院兒裡隻留一盞上夜的燈,迷迷滂滂照亮腳下的路。

想是剛熏過蚊子不多久,空氣裡還殘留著艾葉的香氣, 懷恩進了院門, 就見廊廡底下一個小太監正提著細木棍各處巡視。山野間活物多, 像那些刺蝟啊,野兔啊, 還有純妃娘娘最怕的蛇, 都愛往有人氣兒的角落裡鑽, 因此入夜前四處查看, 是各宮例行的規矩。

榮葆發現了一隻鬆鼠,揮舞著棍兒衝上去驅趕, 那鬆鼠多活泛的身手,還沒等他到近前,就一溜煙跑了。

“得虧你跑得快,要不逮住你,非烤了你不□□葆嘟嘟囔囔, 正琢磨烤鬆鼠不知道什麼味兒,一回身就見懷恩到了院子裡, 忙上前打千兒,“大總管, 您怎麼來啦?”

懷恩和這小小子兒沒什麼可說的,抬眼朝寢室方向望了眼, “純妃娘娘歇下沒有?你趕緊的,給裡頭人傳個話,就說萬歲爺翻主兒牌子了,請主兒收拾收拾,移駕延薰山館吧。”

侍寢這種事兒,是後妃們畢生追求和奮鬥的目標,榮葆一聽頓時振奮起來,輕快地道了聲“”,上正殿前敲窗欞子去了。

裡頭有人應:“什麼事兒?”

榮葆說:“姑姑,萬歲爺翻咱們主兒牌子啦,快通傳主兒,過延薰山館去吧。”

懷恩放下心來,口信傳到,他的差事就交了。正要回去複命,聽見老姑奶奶在裡頭咋呼:“我的鞋呢?還有我的荷包……”

懷恩聽見荷包,了然地笑了笑。萬歲爺說純妃娘娘要給他做荷包來著,這件事念叨好幾天了,如今真做得了,隻要恭送禦覽,先前和妃帶來的晦氣就會煙消雲散。

其實有時候啊,萬歲爺還是很好哄的。

屋子裡的頤行本來已經拆了頭,打算就寢了,沒想到禦前這會子傳話過來,少不得一通忙,重新梳頭綰發,穿上體麵的衣裳。

晚膳後回來問過含珍,說是已經把金錁子送過去了,這會兒召見,八成是懷恩把她去過的消息傳到了禦前。召見就召見,非說侍寢,那今晚上八成又得留宿在他寢殿裡,否則堵不住悠悠眾口。

銀朱雙手承托著,把那隻撲棱蛾子荷包送到她麵前,她轉過眼瞧了瞧,“這會兒又覺得,做的好像也還行,是不是?”

銀朱說是,“您把您會的針法全使出來了,萬歲爺最是識貨,一定能明白您的苦心。”

要說苦心也不敢當,終究答應了人家,不好反悔罷了。

頤行把荷包接過來,仔細整理了底下垂掛的回龍須,這時候含珍已經替她收拾停當了,便侍奉著她,一路往延薰山館去。

好在路途不遠,這麼來來回回折騰,也沒惹她不高興。說句實在話,她原以為和妃今兒夜裡打算自薦枕席來著,所以識趣兒地先回去了。沒曾想皇上一口唾沫一個釘兒,果真那麼清心寡欲著……唉,這可怎麼辦呢!這會兒身心自在的老姑奶奶坦然操起了閒心,彆人辟穀,皇上辟色,長此以往皇嗣單薄,於家國社稷不利啊。

一麵想著,一麵長籲短歎進了延薰山館的前殿。

可是沒見皇上人影兒,倒是懷恩上前來,說:“萬歲爺這會兒忽來機務,可能要略等會子才能安置,命奴才先伺候小主兒上東邊寢室裡去。”

頤行斷不是那種恃寵而驕的人,聽懷恩這麼說,大大方方道好。也不需人伺候,輕車熟路進了皇帝的寢室,然後掩上門,拆了頭發脫了氅衣,這就上床躺著了。

料理政務,那可是忙得沒邊兒的活計,不知要拖延到多早晚呢。自己與其坐在床沿上等,不如躺下從容。

也是皇帝縱著她,養成了她的大膽放肆,要是換了彆人,就說貴妃吧,恐怕也是戰戰兢兢等候,冠服絲毫不敢亂吧!

頤行仰天躺著,看帳頂上一重重漂亮的竹節暗紋,想起太後先前描述自己和先帝爺的故事,那種情兒,似乎並不讓人感到陌生。

她也是見過先帝爺的,十年前,先帝爺來江南巡幸,尚家負責駐蹕事宜,男丁女眷們都沒有錯過給先帝爺磕頭的機會。雖然那時候額涅叮囑她,不許把眼兒覷天顏,讓人知道要剜眼珠子的,可她還是看了。五六歲的孩子,分辨不出成熟相貌的美醜,但先帝爺擱在同樣年紀的男人堆兒裡,絕對是最拔尖的。宇文氏出美人,這話不是說說而已,她哥哥算是保養得挺好的,每天喝著燕窩,吞著養容丸,但站在先帝爺麵前,那容色氣度,不隻差了一星半點。

她還和額涅說呢,“我哥子怎麼跟個太監似的”,天靈蓋上頓時挨了一記鑿。

反正老皇爺是個漂亮的人,現在的皇上和他有七八分相像。父子間那種傳承,可真讓人豔羨。難怪後宮裡頭女人皇上誰也瞧不上,“反正誰也沒有朕漂亮”,他八成是這麼想的。

自己呢,還是沾了小時候的光,暫且被他另眼相待。她也有些羨慕太後和先帝爺的感情……隻是不敢想,尚家在他手裡敗落於斯,知願說廢就廢了,天威難測,要是心念動了,將來被撂在一旁,豈不愈發可憐嗎。

不過這龍床是真香,他不用龍涎,不用沉水,是那種天然的烏木香氣,熏得厚厚的,躺下去便覺香味翻湧,一直滲透進人四肢百骸裡。

翻個身,她有些昏昏欲睡,時候真不早了……等不了,她得先睡了。

皇帝呢,勉強在書房蹉跎著。

說好了要錘煉她的耐心,結果自己卻熬得油碗要乾。看看座鐘,將要亥時了,讓她乾等兩刻鐘,這段時間夠讓她反省了吧?懂得伺候君王需要耐心了吧?

懷恩在邊上看著,雙眉耷拉,嘴角卻拱出了笑。

“萬歲爺,東邊寢室裡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純妃娘娘不會睡著了吧?”

皇帝說不會,“朕還沒就寢,她不敢私自先睡下。”

“萬一娘娘熬不得夜,先眯瞪了呢?”懷恩成心戳人肺管子。

皇帝聽了不受用,“她也是學過宮廷規矩的,朕想她不至於那麼沒體統。倘或真睡了……朕非叫醒她,好好教教她什麼是為人/妻的道理不可。”

然而話顯見的越說越沒底氣,最後自己都聽不下去,拂袖道:“算了,朕去瞧瞧。”說罷負著手穿過正殿,推開了寢室的門。

結果打眼一看,還以為眼花了,老姑奶奶果然毫無意外地自己睡下了。彆的嬪妃就算是躺著,也得拗出個楚楚的身形來,她偏不。上半身側睡,下半身扣在那裡,一個膝蓋拱得老高,幾乎要貼近自己的下巴。鬢角垂下一綹頭發,正隨著她的呼吸,十分有規律地飄拂著。

皇帝看了半天,氣得沒話說,心道眼裡如此沒人,當這龍床是什麼,上來就睡大頭覺?

越想越惱,忍不住上前打算推醒她,可是走近了一瞧,發現枕邊端端正正放著一隻荷包,雖然繡的是個對眼的蝴蝶,卻也是醜得可愛,醜得討巧。

這人……總算有心,這種繡活兒一看就是她親手做的,這麼厚的裱襯,得一針一針穿透,拿繡線繃緊,實在很不容易。

先前的氣她先睡,變成了心疼她手指頭受罪。他幾乎能夠想象出,她的車輦圍子上貼滿花樣子的情景了。老姑奶奶雖然是個不解風情的姑娘,但她也有心,懂得禮尚往來,不占人便宜的道理。這種人,你得長期對她好著,源源不斷地善待她,她就會源源不斷地回報你。感情不就是這麼回事兒嗎,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倘或隻知索取不知回報,那就真成了白眼狼,時候一長就不招人待見了。

皇帝盤弄著這荷包,大有愛不釋手之感。老姑奶奶畢竟是大戶人家出身,審美毫不含糊,梔子黃配赤色,翠綠配朱砂,兩麵四個顏色,不挑衣裳。他站起身,提溜著往自己腰上比比,看吧,果然十分相配。還有明天的行頭,他又把荷包擱在了那件佛頭青的單袍上,左看右看,愈發相得益彰,美輪美奐。

於是眉眼間都含了笑,輕輕踩上腳踏,輕輕坐在她身旁。

不忍心叫醒她了,自己小心解開紐子,把罩衣放在一旁的榆木山水香幾上,然後崴身躺在她身旁。

多奇怪,兩個人並沒有夫妻之實,卻也讓他欲罷不能。心裡想著就這麼一直到天荒地老,天天有她在身邊,睡醒之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她,人生也因此變得無可挑剔了。

她咕噥一聲,終於調整了睡姿,應該做夢了,忽然睜開眼說:“主子,奴才給您侍疾。”

皇帝嚇了一跳,“朕好好的,侍什麼疾!”

她沒有應他,重新閉上眼睛,但一隻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襟,像怕他跑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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