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腳踩西瓜皮,也沒你升得快...)(2 / 2)

烏金墜 尤四姐 8810 字 3個月前

太後卻泰然得很,“這是給你立威,讓她們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這宮裡啊,著實該有些規矩了,一盤散沙似的兩三年,三宮六院各有心思,各懷鬼胎,弄得市井胡同一樣,對不起皇帝。”

所以沒消多久,進宮頭一個嚼舌頭的貞貴人就被兩個精奇嬤嬤叉著,押進了永壽宮。

永壽宮的海棠已經謝了,隻剩愈發茂密的枝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貞貴人這回不像平常了,清水小臉子嚇得煞白,被扔在院子裡的中路上。她向上瞅瞅,老姑奶奶身後站著含珍和銀朱,個個麵無表情垂眼看著她。她隻好`著臉求告,說純妃娘娘開恩,“這原是我從彆處聽來的混話,那天不知中了什麼邪,沒過腦子就說出來……娘娘您是最善性的人兒,就饒恕我這一回吧。”

可老姑奶奶八風不動,淡聲道:“這回不是我想罰你,是太後老佛爺覺得,你該給我個交代。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可告饒的,好漢做事好漢當嘛。”說著瞥了邊上的精奇嬤嬤一眼。

精奇都是厲害人物,二話不說上前,卷起袖子左右開弓啪啪一頓抽打。

貞貴人的那顆小腦袋可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了,臉彆過來,又彆過去,頭上發簪都甩飛了,把跪在一旁的蟠桃嚇得上牙打下牙,發瘧疾似的打起了擺子。

二十個嘴巴,簡直比死還叫人難堪。精奇穩穩數完,退讓到一旁,頤行這才看見貞貴人的臉,又紅又腫都快看不清本來麵目了。但凡有點氣性,大概會一頭碰死,可她倒還好,哭雖哭,命還是惜的,被蟠桃扶起來,歪歪斜斜地,回她的翊坤宮了。

含珍又氣又好笑,“這就完了?竟是連恩都不謝。”

頤行擺了擺手,“都挨了打了,還謝什麼恩啊。如今我在這後宮可是揚名立萬了,往後愈發是她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銀朱咧著嘴說:“您幾時不是來著?太後既要給您立威,您想想往後的大好前程吧!她們越恨您,您爬得越高,就是要她們牙根兒癢癢,又死活拿您沒轍,您就見天地在她們麵前顯擺,把她們全氣死,那才真解恨呢!”

三個人說笑了一陣兒,眼看到了點卯的時候,便仔細梳妝起來,搖著團扇踱著步子,挪進了養心殿後圍房。

因貞貴人在永壽宮挨了一頓好打,這會兒頤行進東圍房,所有低等的嬪禦都站起身向她行禮,連那三妃也勉強擠出了笑模樣,不說是不是打心底裡賓服,橫豎麵子上是過得去的。

“我早說過,貞貴人口無遮攔,早晚要闖大禍,讓你多加管束著點兒,你又不聽。”貴妃撫著燕尾,三句兩句就把責任推到了恭妃身上。

恭妃是翊坤宮主位,前頭和貞貴人、祺貴人狼一群狗一夥的,沒少擠兌老姑奶奶。這會子貞貴人翻了車,自己正愁不能撇清,貴妃這麼一說,頓時讓她惱起來,“姐姐這話就岔了,她雖和我一宮住著,到底不是我的奴才。況且她隨扈去了熱河,我又沒去,她回來要說些什麼,哪兒是我管得住的!左不過是些不著調的閒話,誰還能把她當真呢。純妃妹妹這回狠狠罰了她,是給她教訓,好歹還留著她貴人的位分,她也會感恩戴德的。”

她們眼看就要窩裡鬥,頤行也算是看明白了,世上果真沒有永遠的敵人,更沒有永遠的朋友。這群人,精於算計又欠缺謀略,早已不足為懼了。因此她們你來我往時,她有些意興闌珊,隻是扭頭衝含珍說:“那塊雙獅戲秋的栽絨毯,回頭問問補好了沒有。”

貴妃耳尖,奇道:“永壽宮用度不夠嗎?怎麼還要補毯子?”

頤行哦了聲道:“那塊毯子是以前留下的,我瞧東西很好,隻是年月長了,有兩塊地方被蟲蛀了,讓內務府織補一下,就和新的一樣了。”

於是眾人沉默著不說話了,心說這還沒上位呢,就要開源節流,那往後大夥兒要吃個雞蛋,是不是都得瞻前顧後啊?

眾人眼巴巴看著她,頤行總算察覺了,奇道:“怎麼了?破損的東西不能織補,隻能扔了?”邊說邊笑著搖扇,“到底宮裡,什麼都愛講個排場。早前我們家倒不是這樣,我額涅的一張繡墩兒緞麵破了,也是一層又一層地往上填補。我額涅還說呢,老物件用著湊手,舍不得扔了。”

瞧瞧,這是給尚家正名呢,都貪出兩淮三年的稅務總額了,還在那兒宣揚節儉,聽著怎麼那麼虛得慌呢!

可不論虛不虛,徐颯搬著銀盤回來了,到了門前往裡頭遞話,“萬歲爺今兒翻了純妃娘娘牌子,請娘娘預備接駕。”

頤行站起身道了個是,其餘眾人也慢慢起身,慢慢散了。

其實大夥兒都知道,往後相當長一段時間裡,她們都會是湊熱鬨的陪客,這翻牌子的流程也不過是個形式,是給不死心的自己,一星微茫般的希望罷了。

還是照舊,懷恩引老姑奶奶進皇上的寢殿,正在她琢磨是該先上床呢,還是該老老實實坐在床沿上等他時,他已經洗漱完進來了。

這回是直接穿著寢衣進門的,見她還站在那裡,納罕地問:“怎麼了?要朕替你更衣?”

頤行的動作略慢了點,他果真就上來替她解紐子,一麵說:“我今兒過慈寧宮,替太後瞧了脈象,濕寒越來越輕了,過不了兩日就會大安的。先前在承德,真嚇著我了,那麼重的病勢,我隻是不便說,心裡也有不好的預感,怕要出事兒。”

他替她脫了罩衣,又拉她坐下,她蹬了腳上鞋子說:“我今兒請安,太後和我說了好些話,中氣顯見的足了,臉色也好起來。雲嬤嬤說,如今一天進五六次米湯,都能留住,這可是天大的喜信兒。”

皇帝抿唇笑了笑,“裡頭有你的功勞,你服侍太後一場,太後全看在眼裡,今兒還和我說,純妃是個好的,不單有孝心,也有掌管後宮的能力。說等她身子略好些,就挑個黃道吉日晉你的位分。”

說起晉位,老姑奶奶就高興,“這回我能和裕貴妃平起平坐了,見了她也不必行禮了。”

皇帝說豈止,“她得向你行禮。太後說了,宮裡得有個好好管事的人了,這兩年宮務看著有序,那是該揪細的地方沒有深挖,要是掏出來,隻怕也像老荷塘的泥一樣,臭不可聞。太後的意思是,晉皇貴妃位,攝六宮事,先曆練上一陣子再說。”

頤行盤腿坐在床上,乍聽晉皇貴妃,還有些緩不過神來,“我進宮就是衝著這個位分,如今真辦到了,簡直像做夢一樣。”

皇帝鬆散地靠在大引枕上,一腿支著,一手撫著膝頭,還在為她的擢升之路感慨,“從宮女到皇貴妃,隻花了八個月,就算腳踩西瓜皮,也沒你升得快。”

頤行抱著他的胳膊齜牙,“還不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嗎。”

做官還得辦差呢,她這程子一直陪在太後身邊,他也因太後病勢重,一直沒顧上彆的。今天恢複翻牌子,才想起自己又曠了好些天,這就有些委屈了,一定要拉住她,好好說道說道。

“朕的蓯蓉,都快開花了。”他小聲說。

頤行訝然,“為什麼呀?”

他說:“想你想的。”

頤行紅了臉,這人,老愛說這些不著調的話!

她扭扭捏捏,替他抻了抻交領,皇帝最喜歡看她使這些小意兒殷情,便問怎麼,“不伺候朕就寢?”

老姑奶奶又是一番扭捏,然後翹著蘭花指,扒下了他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