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食肆裡最後兩桌客人也放下筷子過來結賬,宋宴卿收錢、記賬,動作熟練。
章北庭看著,想到了什麼,不過沒有立刻說出來,等回到家裡,晚上夫夫二人躺在床上了他才道:“我們雇個賬房吧。”
宋宴卿聞言沉默了許久。
從家裡賣冰粉起,就是他在收錢,最開始他連兩位數的加減都不會算,是相公教會了他,隨著家裡的買賣從一個小攤子到一間小鋪子,再到如今長陽街的兩層樓大鋪子,他的算術也越來越好,數錢算賬也越來越快,說心裡話,此時招個賬房,讓他將食肆收錢記賬的活交給彆人來做,他是不太願意的。
可往長遠了想,他也知道食肆裡需要一個賬房。
相公是會算賬記賬不錯,可廚房裡也有許多活離不開相公,相公分身乏術,沒法時時刻刻守在外間,而他前麵這幾個月應該沒問題,一旦肚子大了,很難保證還能長時間站著收錢,而且等孩子出生,也離不開人。
宋宴卿咬了下嘴唇,道:“好。”
答應之後,他又抬眸看著章北庭的眼睛,說:“我覺得不用太著急,可以慢慢找個合適的人。”
“雇什麼人,什麼時候雇,都聽你的。”章北庭道。
宋宴卿嘟囔道:“雇什麼人我們一起商量。”
“好,”章北庭知道宋宴卿這會兒肯定會覺得失落,兩人從擺攤開始,便是一個管錢一個管菜,此時如果換成是他,突然因為什麼事情沒法再去灶房炒菜,心裡必定也不好過,於是他又道:“就算雇了賬房,你也沒法完全閒下來,食肆的賬你還得時不時查查,悅來飯館每月交來的分成跟賬本,也得由你看。”
宋宴卿聽他這麼說,原本覺得有些空落的心踏實了許多,自信地道:“這些不算什麼事,我每月花幾日就能完成。”
兩人將食肆的事情安排好,安靜了一會兒,章北庭伸出手,緩緩環住宋宴卿的腰,手掌隔著薄薄的一層中衣覆在宋宴卿的小腹上。
那裡依舊平坦、勁瘦,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可他們都知道,裡麵已經有一個小小的,連結著他們血脈的生命正在孕育。
大半年來,宋宴卿已經習慣了章北庭的各種觸碰,但今天不同,想到相公的手是隔著肚皮在撫摸他們的孩子,宋宴卿心中甜滋滋的,身體卻不受控製的崩得有些緊,他小聲道:“我有點緊張。”
章北庭將人摟緊了些,又拉起宋宴卿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柔聲道:“不用緊張,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夫夫二人說了一會兒悄悄話,宋宴卿困意緩緩來襲,漸漸聽不清相公說了些什麼,隻偶爾輕輕嗯一聲表示還在聽。
章北庭又掖了掖被子,輕聲道:“困了就睡吧。”
這句話說完,宋宴卿瞬間沒了聲音,呼吸也很快變得綿長。
章北庭等了片刻,沒忍住又將手往下移了移,繼續覆在宋宴卿的小腹上。
這樣,他的夫郎,他的孩子,都被他抱在懷裡。
或許是前一日補夠了覺,次日宋宴卿如往常一樣,辰時剛到便醒了,且不願意再睡。
章北庭也沒逼著他多睡,隻自己先起床,將宋宴卿的衣裳烤熱了,才讓他起來。
家裡早上的活輕鬆,也是兩人一起做的。
宋宴卿雖然不像前一日那樣睡不醒了,卻依舊喜歡酸的。
章北庭還在煮麵,他就將想吃的酸藠頭跟泡酸蘿卜端上了桌,期間還吃了好幾個。
酸藠頭依舊是何家的,昨天晚上他們從食肆回來,何嬸子過來了一趟,知道宋宴卿確實是有了後,直接讓何叔跟何峰將家裡的裝酸藠頭跟酸豆角的壇子抬了過來,說他們家還有彆的酸菜,宋宴卿喜歡吃,便將這一壇子都送給他們。
吃完早飯,兩人依舊一同去的食肆,一切跟以往沒什麼不同。
中午,章北庭炒完自己要炒的菜,便出來外間收錢跟記賬,好讓宋宴卿輕鬆些。
兩人雖然沒說宋宴卿有孕的事,但從宋宴卿麵前換成了白開水的杯子,言朝單獨做的點心,以及夫夫二人的互動中,幾個比較機靈的夥計跟幫工還是猜到了。
六個夥計隻有兩個成親了,也都沒有孩子,都沒經驗,猜到宋宴卿有孕後,連跟他說話都下意識放輕了聲音,生怕驚到他。
陳竟在櫃台旁邊站了一會兒,等到章北庭停下跟宋宴卿說話,才趕緊走過去道:“大掌櫃,樓上有個客人說想見你。”
“他有說為什麼嗎?”章北庭朝宋宴卿點了點頭,示意自己過去一趟,才起身跟著陳竟朝二樓走去。
“他沒說,”陳竟道,“而且我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第一次來我們食肆。”
要見章北庭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看到章北庭,打了聲招呼,他就自我介紹道:“我姓王,家裡也是開飯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