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宋茂祖(2 / 2)

“明日再往外訂吧。”章北庭道。

他一個月沒在食肆,錢良才這種三天兩頭往他家跑的倒罷了,黃大爺這種貴客今日肯定不會缺席,還有蕭萬青也說過今天要來,若是再訂一桌出去,章北庭怕忙不過來,畢竟他現在除了做菜之外,還得陪孩子。

“先訂十桌出去,”鄒文竹征求章北庭的意見,“過幾日再訂十桌出去?”

章北庭“嗯”了一聲。

鄒文竹抬頭去看的時候,見人已經往後院的方向走了好幾步。

章北庭陪宋宴卿坐完月子回食肆,開心的不僅僅是食肆裡的夥計幫工們,客人們表現得更為激動,不到半個時辰,後麵十天每天的一桌菜就已經訂了出去。

來得稍微晚一些的忍不住扼腕,又不甘心放棄,便站在櫃台前磨鄒文竹,“我也不要前十天的,你將第十一天的那桌留給我就行。”

鄒文竹這兩個月已經琢磨出一套應付這些客人的方法,指了指旁邊貼著的規則,“食肆的規矩不能破壞。”

“誰定的規矩?”食客問。

鄒文竹:“我們掌櫃。”

“你們掌櫃人呢?”

“在帶孩子。”

來過幾回食肆,又稍微細心點的人,都知道鄒文竹的性子跟大部分鋪子裡的賬房不一樣,話至此,知道再糾纏也沒什麼用,隻能探口氣道:“十天後是吧?那天我一早過來等你們食肆開門,總能訂到了吧?”

鄒文竹提醒道:“我們開始預定的時間是隨機的,可能是時十日後,也可能是明天或者後天,可能是早上,也可能是下午。”

客人無語了,“還是你們掌櫃定的規矩?”

鄒文竹點頭。

之所以這樣安排,是為了防止開始預定的那一日,想吃的食客花太多時間排隊,若是排隊的次數多了,結果又沒訂到位置的話,客人反而容易對食肆產生怨念。

隨機開放預定時間,能否訂到位置全憑運氣,預訂的位置不能轉讓,隻能本人到場使用,自然也無法買賣,想吃的客人為了增加訂到位置的幾率,隻能更加頻繁地來食肆。

食肆這種地方,來都來了,不可能一點東西都不吃就走。

而且有間食肆除了章北庭本人之外,其餘廚子做出來的菜,在雲陽城如今也少有人能比得上。

這個規矩一出來,有間食肆的生意愈發地紅火。

然而不知道什麼時候,一條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有關章北庭跟宋宴卿的謠言,飛快在雲陽城傳播開。

謠言說宋宴卿嫁到章家後,除了吃不起飯的時候回娘家要過一回錢,之後再也沒有回去過,又說章北庭心胸狹隘,不過跟妻弟有點小嫌隙,便賣方子跟丈人的競爭飯館,讓丈人家的飯館幾乎開不下去。

謠言真真假假,不少人知道章北庭跟宋宴卿剛成親那會兒確實很窮,在南城客棧旁邊賣冰粉,夫夫二人身上湊不出一身沒有補丁的衣裳。

結果沒幾個月兩人就在南城客棧旁邊買了鋪子,緊接著又是長陽街的兩層大飯館。

比起所有買鋪子的錢都是他們二人短時間內賺的,背後說人閒話的人更願意相信他們是從宋家拿了一大筆錢回來。

畢竟這賺錢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一般人想都不敢想,也不願意相信有人能做到,尤其是原本比他們還窮的人。

期間錢良才的幫助,以及章北庭用辣椒油方子抵扣一部分買鋪子的錢的事,聽謠傳謠的人或許不知道,又或許聽過卻故意忽略掉。

至於章北庭跟宋彥鳴的嫌隙,當初宋彥鳴找了無賴來有間食肆鬨事,結果被章北庭當場抓住送去了衙門的事,不說雲陽城,整個長陽街是人儘皆知。

而醉春閣的酸菜魚方子出自章北庭之手,從一開始便是招攬客人的手段,從來沒隱瞞過。

後麵這件事整體來看,其實不過是章北庭不肯吃啞巴虧,而且反擊得光明正大,但為人父母者,很容易代入宋茂祖的角色,他們無法接受,兒婿跟兒子鬨矛盾,結果卻影響到自己的利益。

這其中誰對誰錯,宋茂祖在中間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卻不是大部分人關心的。

於是這兩則謠言在雲陽城越傳越廣,背地裡罵章北庭跟宋宴卿的人也越來越多。

章北庭跟宋宴卿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好幾日後了。

主要是小團子滿月後,他們雖然每天來食肆,但章北庭除了中午做那一桌預定出去的菜,其餘大部分時候都在後院陪孩子,宋宴卿更是在後院很少出來。

而真跟章北庭和宋宴卿關係好的人,旁人知道他們跟章北庭和宋宴卿交情深,不會將謠言拿到他們麵前去說。

沒什麼交情的人聽了,為人稍微正直點,或是有自己想法的,知道這是有人眼紅有間食肆的生意,故意在壞章北庭跟宋宴卿的名聲,便當做沒聽到,稍微有點小心思的,或者對章北庭跟宋宴卿心懷嫉妒之人,便樂得看熱鬨。

最後還是何峰在攤子上賣菜的時候,無意間從旁人的閒聊中知道了這些謠言。

當時何峰氣得提著菜刀讓說閒話的人將話都說清楚,等人說完了又提著菜刀將人趕走。

彆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們附近幾條巷子的人有誰不清楚,宋宴卿會嫁給章北庭,是因為宋茂祖要拿女兒攀高枝,不舍得將疼愛的女兒嫁到父母雙亡,家徒四壁的章家,便拿不受重視的哥兒替嫁,三日回門,宋家更是連個人影都沒有,依照雲陽城的習俗,是宋家主動跟章北庭和宋宴卿斷了關係。

這樣的父母,即便章北庭跟宋宴卿去宋家,又怎麼可能要得到他們的錢。

謠言簡直無稽之談。

至於賣方子給醉春閣掌櫃,泥人也有三分脾氣,你都上門找麻煩了,難道我就該受著,不能回手嗎?

何峰越想越氣,連菜都不想賣了,讓磊磊找來母親看攤子,又跟母親商量了一番後,便徑直去有間食肆找章北庭跟宋宴卿了。

從何家擺攤的地方到食肆有些距離,經過跟母親商量,又走了這麼遠的路,找到章北庭跟宋宴卿的時候,何海已經冷靜了許多。

章北庭將何海帶進後院,又讓夥計端了碗冰粉進來,問:“這個時候來找我們可是有什麼事?”

何海低著頭,沉吟片刻後才低聲道:“我聽到一些對你們不好的傳言。”

“什麼樣的?”章北庭看了眼旁邊低頭逗著孩子的宋宴卿,有些擔心。

能讓何海這個時間跑過來的,肯定不是什麼小事。

何海將路上想好要怎麼說的話一口氣都說了出來,說完他感覺有些渴,卻沒去動夥計端上來的冰粉,隻拿起手邊的茶杯一飲而儘,靜靜等著章北庭的反應。

章北庭眉頭微微蹙著,沒有說話。

旁邊宋宴卿也停下了逗弄孩子的動作,表情有些難看。

半晌後,章北庭笑了下,指著旁邊的冰粉對何海道:“再放就不好吃了。”

“你有解決的辦法了?”何海聞言眼睛一亮,手上也沒再客氣,端起冰粉呼嚕呼嚕便喝了小半碗。

“差不多,”章北庭含糊道,“就是還要再等等。”

自從章北庭回到隔壁住,何海自己都沒察覺,他內心深處已經認定沒有章北庭解決不了的問題,因而即便章北庭說得含糊,他也沒多想,隻道:“能解決就好,最好讓散播這些話的人付出點代價。”

章北庭“嗯”了一聲,道:“多謝你來提醒,不然我都不知道這些事。”

何海已經將冰粉喝完,放下碗的時候,順手在章北庭肩膀上拍了下,“我們兩家的關係,你們對我說什麼謝。”

說完他便起身,“我還要回去守菜攤,就不多待了。”

臨走的時候,他又走到小洵兒的搖籃邊,搖了搖手道:“小團子,海叔回去了。”

其實小團子並非章北庭跟宋宴卿給孩子起的小名,隻是包括他們自己在內,都覺得小洵兒長的可可愛愛,跟個糯米團子似的,叫著叫著小團子變成了孩子的小名。

不過顯然這會兒不管是章北庭還是宋宴卿,都沒心思想這些。

看著何海的背影消失在門簾外,宋宴卿緩緩道:“這些謠言恐怕是從宋家傳出來的。”

事情到了這地步,有些事情瞞著也沒用,章北庭便將小團子滿月那日,宋茂祖厚著臉皮來要方子的事說了。

宋宴卿即便深知宋茂祖的為人,聽完之後還是氣得說不出話。

這麼多年下來,他對宋茂祖早就沒了期待,隻是被這麼對待,任誰都不可能不生氣。

章北庭怕他氣壞身體,摟住其肩膀安撫道:“放心吧,會解決的。”

宋宴卿不是何海,知道相公這麼說就是還沒想到解決的辦法,他仰著頭,看著章北庭的眼睛,堅定地道:“我們一起想辦法。”

章北庭點頭:“好。”

“相公跟我分析分析現在的情況吧。”宋宴卿道。

即便得到的消息是一樣的,但宋宴卿知道,相公肯定比自己能想到的多一些。

章北庭緩緩道:“據何海所說,這些謠言在雲陽城傳得非常廣,不少人都聽過,我們想要所有聽過這些閒話的人對我們改觀,除非有一樁更大的,能勾起大家好奇,又能讓現有的這些閒話站不住腳的事情出現。”

“不能讓大家知道是宋家先跟我斷了關係,我們賣方子給醉春閣,也是因為宋彥鳴先讓人來我們食肆鬨事的嗎?”宋宴卿問。

章北庭搖頭,“難。”

即便隻要願意花時間打聽一下,就知道從宋家散播出來的那些話簡直是笑話,但宋茂祖如今已經占領輿論高地,將詆毀他們的話傳得雲陽城不少人都知道,他們即便有證據反駁,已經認定了他們是不孝子的人未必願意聽。

所以才會有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這麼一句話。

但他們又不能任由宋茂祖詆毀卻不解釋,他們若是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倒也罷了,可惜二人並非聖人,還是開食肆的,謠言說得多了,便成了真的,早晚會影響食肆的生意。

說不定現在已經有影響了,隻是食肆每日流水大,還不太看得出來。

宋宴卿聽完相公的分析,眉頭蹙得愈發的緊了,也不說話,低著腦袋試圖想出個有用的辦法來。

章北庭見狀歎了口氣,伸手將其皺著的眉撫平,安撫道:“彆想那麼多,一切有我在呢。”

宋宴卿“嗯”了一聲,仍有些神色不寧,最後還是小團子哼哼唧唧,才吸引走他的注意力。

章北庭則想起了小團子滿月那日,王掌櫃避開夥計,不知道跟宋茂祖說了什麼,直接將宋茂祖嚇得不敢再留的事情。

趁著下午宋宴卿帶著孩子午睡的時候,他抓緊時間去了趟醉春閣,結果卻被夥計告知,掌櫃的吃了小團子的滿月酒後,第二天就出遠門了,具體什麼時候回來他們也不知道。

之後幾天,謠言越傳越廣,不僅錢良才跟鄒文柏這些生意人,就連在書院裡的蕭萬青跟周鴻文都知道了。

他們了解章北庭跟宋宴卿的為人,也清楚謠言背後真實的前因後果,聽到有人討論這件事,他們便會站出來反駁並解釋清楚。

可正如章北庭分析的那樣,能聽到他解釋的人有限,而且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聽。

三日後傍晚,雲陽城東城的留香飯館後院,宋茂祖手裡翻著賬本,享受著兒子又是倒茶,又是捏肩的服務,臉上春風得意,“所以說薑還是老得辣,惹急了我讓他們都沒有好日子過。”

自從將消息散播出去,留香飯館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宋茂祖跟宋彥鳴都知道這些人並非是衝著飯館的菜來的,而是聽了那些話,覺得他們的飯館被不孝兒和兒婿逼得快要經營不下去,很是可憐,前來撐場子。

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不管是因為什麼而來,走進飯館裡的客人是真的,他們賺到荷包裡的銀錢也是真的。

宋彥鳴冷哼道:“誰叫他們那日拂了父親的麵子,落到現在處境是他們活該。”

“你多動動腦筋學著點,以後遇事莫要莽撞,”宋茂祖道,“一路行不通,就找彆的路,總會有辦法的。”

“我會記著的。”宋彥鳴認真應下,片刻後想到什麼,又有些擔憂,小心道,“他們那日從家裡拿走的銀兩,是聘書裡寫著章家給姐姐下聘的錢,若是他們狗急跳牆,將此事宣揚出去,會不會對姐姐不好?”

宋茂祖無奈地道,“你剛也說是聘書上寫著的,可如今聘書在哪裡?”

宋彥鳴:“燒了。”

“這不就是了,”宋茂祖道,“無憑無據,誰能證明章家曾給你姐姐下過聘?他若敢宣揚出去,便讓你姐姐去衙門擊鼓告他汙蔑清白,看他敢不敢。”

沒有證據的事情便是汙蔑,就像那日在章家附近,回來仔細一向,王掌櫃不可能真知道些什麼,不過是嚇他罷了。

“可鄰裡間……”宋彥鳴仍有些不放心。

宋茂祖淡淡地道:“不過誤傳罷了。”

宋彥鳴還想再說什麼,被宋茂祖打斷道:“此事已成定局,無需再擔心什麼,你不如想想下午來飯館,請你我父子明日中午去府上做飯的那兩人。”

“他們有什麼問題嗎?”宋彥鳴緊張道。

“有也沒有,”宋茂祖老神在在地道,“你再仔細想想。”

宋彥鳴垂眸思索了一會兒,猛地抬頭道:“他們出手大方,好像還不是本地人。”

宋茂祖對兒子在這樣重要的客人麵前,卻最先注意到銀錢的行為有些無奈,又對兒子發覺來人並非本地人又頗感欣慰,於是繼續問:“還有呢?”

“還有啊?”宋彥鳴撓了撓腦袋,有些為難。

宋茂祖提點道:“你難道沒發現身高較矮的那個人沒有胡子嗎?”

“您是說那是個偽裝成男子的哥兒?”宋彥鳴脫口道。

宋茂祖聞言沒忍住卷起賬本,在宋彥鳴腦袋上敲了下,壓低聲音道:“那是個無根之人。”

宋彥鳴聞言瞪大了眼,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朝能用無根之人的,除了住在宮裡的,宮外便隻有跟聖上同胞的那位王爺,以及幾位已經出嫁的公主,”宋茂祖眼中是勢在必得,“不管今日來飯館的人是伺候哪位的,隻要明日做的菜合了貴人的胃口,今後我們飯館還怕缺名聲跟客人?”

宋彥鳴舔了舔嘴唇,有些疑惑,“那樣的人怎麼會找來我們飯館,還特意問我們會不會做叫花雞。”

“彆瞧不起我們飯館的叫花雞,”宋茂祖道,“當年你爹我能在雲陽城站穩腳跟,這道叫花雞可是出了不少力。”

宋彥鳴有些緊張,提議道:“時間尚早,不如我們去廚房做一道叫花雞今晚吃,順便溫習一下做法。”

“你以為我給你一樣。”宋茂祖話是這麼說,卻也覺得兒子說得有道理,他有段時間沒做這道菜了,今晚再做一次,明天中午才更有把握。

於是起身率先朝廚房走去。

於此同時,一輛馬車駛到有間食肆前麵,還沒停穩,馬車上就跳下來一人。

守在門口的夥計被嚇了一跳,招呼轉眼已經到了麵前的人,“陸公子。”

“你們家掌櫃的還在食肆嗎?”陸風邊往裡走邊問。

“在樓上雅間跟醉春閣的王掌櫃談事情,”夥計道,“您若是著急的話,我上去給您說一聲?”

陸風問:“他們上去多久了?”

“差不多兩刻鐘。”夥計道。

陸風:“那我等會兒。”

他在樓下等了差不多一盞茶時間,章北庭跟王掌櫃才從樓上下來,兩人俱是神色凝重,章北庭甚至都沒看到坐在櫃台旁邊的陸風,直到將王掌櫃送上馬車,回來時經夥計提醒,才知道好友已經等了許久。

便上前道:“去樓上雅間坐?”

章北庭雖然麵上帶笑,卻有些勉強。

陸風何其明銳,一眼便看了出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馬上就能解決了。”章北庭道。

陸風問:“需要我幫忙嗎?”

“暫時不用。”章北庭搖頭。

陸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不用我幫忙,我卻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章北庭問。

陸風:“明日中午我帶你去個地方,幫一位客人做頓午飯。”

章北庭想到剛才從王掌櫃那裡得來的消息,沉吟一瞬後問:“很重要的客人嗎?”

“很重要的客人,”陸風道,“我離開雲陽城的這幾日,便是為了那位客人。”

“好。”章北庭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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