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1433年的盛夏在尚未徹底熄滅的戰火與越演越烈的□□請願中到來的。
內務總管將貴族們驅散□□隊伍,驅逐吟遊詩人的事情彙報給國王,並詢問他是否要加以乾預。
“不,不需要。”
國王回答。
他在翻閱著上一次議會的記錄檔案,著每一個議員的發言記錄。
在國王的桌麵上擱著《戰時緊急法案》,大部分貴族拒絕簽署這份法案並不難以理解。羅格朗的貴族們一貫將議會當成他們轄製國王,與王權相抗衡的利器,在兵役期之外國王想要征集軍隊就必須經過議會的同意。而一直以來,貴族們都習慣了在國王需要軍隊的時候,借機逼迫王室讓步,交割與他們更多的地方自主權和更多的特權。
一旦《戰時緊急法案》通過,他們就將失去議會這把有力的武器,另外一方麵,這些年來王室政府權力的不斷集中,已經夠讓封建領主們感到不安了。他們擔憂《戰時緊急法案》將使王室的權威從此日益增長。
正因如此,大部分貴族在這一次會議裡表現得格外強硬,一副絕不退讓的樣子。
先前的按兵不動,就是他們示威的一種手段。
當請願愈演愈烈之後,貴族們便開始驅逐□□的隊伍。
“我們的關稅如何?”
國王一邊會議記錄,一邊問內務總管。
內務總管給出的回答在國王的預計之中——關稅應該是近三十年來最可憐的一次。
黑死病的影響太大了,經濟的蕭條不局限於羅格朗,深淵海峽東西兩岸都深陷低穀。
如果細觀曆史,往往會發現許多連綿的戰亂征伐背後,都隱藏著大災難的影子。不論是洪水旱災還是瘟疫,天災摧毀一個社會的經濟基石,使原本由繁華掩蓋的矛盾變得尖銳。在這種尖銳隨時可能演變成戰亂。在這種時候國家的政府如果不想自己完蛋,就要找出一個轉嫁仇恨的目標。
在聖廷,充當了這個壓力與仇恨靶子的,是被稱為“女巫”和“巫師”的人。
而在羅格朗,國王在這一場叛變之後,將貴族們推上了這座進退兩難的斷頭台。
“我將羅格朗打造成自由之國,可不是為了讓他們能夠隨意地將刀尖朝向羅格朗自己的心臟。”--
國王輕描淡寫地說。
他合上了記錄,望向窗外盛開的薔薇花。
………………
在國王麵前死死咬著舊律,不肯鬆口退讓的貴族們開始發現局勢變得越來越不妙。
哪怕是黑死病的病菌都比不上公眾的民憤來得致命,等他們回過神,事情已經顯得足夠不妙,國王已經將他們推上了民憤的浪頭對麵。
“騎士屠龍”的故事傳播越來越廣,潛移默化之下,人們已經在心底下意識地將驅使“邪惡黑龍”征伐的叛軍當成了不正義的侵略者和可恥的反叛者同
盟。一開始審判局局長打出的“勸說國王改正”的旗幟被人忘到了腦後。
隨著難民離開普頓郡,他們也將家園被毀的痛苦和憤怒傳開。而在城鎮被毀的過程中,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地方的貴族這些有義務保護領地人民安全的領主,對反叛軍不聞不問,龜縮在自己的城堡裡。正是他們的按兵不動,使城鎮被聲名狼藉的巴林列傭兵劫掠,村莊被從天空飛過的黑龍焚燒。--
王室在這場戰爭裡多麼輝煌榮耀,貴族們就被對比得多麼軟弱無能。
貴族們對平民視為不可接觸的臟汙,像避蛇蠍一樣地排斥他們。但是這次,他們不得不更正以往的認知。
麵對越演越烈的□□,貴族彆無選擇。
要麼捏著鼻子向國王低首,要麼就必須將聲浪打壓下去。
他們一直以為國王不過是頭年輕氣盛的獅子,如今才發現在獅子的皮下還潛藏著一條遊走的毒蛇。怪不得他們按兵不動的時候,國王沒有做出任何懲戒和逼迫。他就等著在今天,將他們架在眾怒的火上灼燒。
貴族們在私底下破口大罵,最為堅定的那批貴族組成了一個隱秘的同盟。聖廷即將渡海而來,審判局局長又占據赫裡德郡,比他們更焦急的是國王,隻要他們一日不向國王提供士兵,國王就一日召集不了士兵。
貴族們認為這麼僵持下去,國王會比他們更早低頭。
“他太狂妄了。”
一位隱秘聯盟的老貴族這麼評價。
“他會投降的。”
然而他預言的國王退讓還未出現,民憤已經爆發了。
怒火最先在酒館和公共場合宣泄。--
六月的第一個星期,星期三,約林郡。
郡長率領一群士兵踹開了一家名為“灰雀”的酒館,將一名正在與夥伴高談闊論的中年男子拖了出來,塞進了囚籠裡。
“我沒有犯罪!”
一頭霧水的鐵匠馬丁高聲叫喊。
“很遺憾先生,你被指控違背道德地,邪惡地汙蔑你的領主,並渴望串通你的夥伴對領主先生的人身安全構成威脅。”郡長說,他提醒鐵匠,“就在三天前,你在這裡犯下了這種可怕的罪行。”
“……那隻是個玩笑!”馬丁驚愕地瞪大了眼。
三天前,鐵匠馬丁在酒館裡大飲一通後,拍著桌子開始大聲埋怨:“……審判局局長到來時,忙不迭加入普利塔尼陣營的薩爾福男爵
是個比女人還沒出息的窩囊廢,如今赫裡福德等幾個港口還處於淪陷狀態男爵必須承擔責任。……普頓戰役之後,任何一個有尊嚴的貴族都應該立刻拿起他們的刀劍,前去討伐入侵羅格朗的敵人,而不是與他們的國王作對,阻撓他們的國王組建軍隊保護他的子民。”
他之所以這麼憤怒,因為他的鐵鋪在之前被巴林列傭兵掃蕩一空。而他們的領主卻在城堡裡設宴款待傭兵首領。
“……給我一把鐵鍬,我都能用它敲碎男
爵的頭顱!”
醉酒最後,鐵匠放出這樣的豪言,並且得到了酒館裡所有人的應和。
“領主法庭已經宣判了你的罪孽,先生。”
郡長冷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