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逸軒收起人參,想到了他前幾天見過的那個女孩,“洪阿姨,送您人參的是不是一個十五六歲小姑娘,個子高高瘦瘦的,長得特彆漂亮?”
洪主席一愣:“還真是。女孩子叫孟薑,是我們廠子一個工程師在鄉下的女兒。”然後簡短把孟薑和她媽媽的遭遇說了一下,引得兩人一片唏噓。
趙逸軒想起孟薑開朗自信的眼神,感覺和洪阿姨說得身世十分不符合。但再想想那天孟薑的衣服,又覺得應該是同一個人,於是笑道:“洪阿姨,改天孟薑同學進京,您能帶她來咱們家嗎?”
趙逸軒姥姥也趕緊點頭:“是呀,這孩子過得這麼苦,還這麼懂事,我們是要感謝。而且她要是還願意上學,我說不定還能幫上忙。”
洪主席一臉喜色:“這孩子學習很好,她還拿了幾張成績單,每次都是年級第一,特彆爭氣。我還說先讓她轉學到機械廠初三,重新參加一次中考。但若是老師您出馬,說不定京大附中高一都進得。”
趙逸軒趕緊求姥姥:“姥姥您幫幫她嘛,附高校長是您的學生,靠譜。”
趙逸軒姥姥看看孫子,笑道:“你呀,平時冷冷淡淡,難得這麼熱情,姥姥肯定幫忙。”
洪主席沒想到,她就是一片尊師之心,這才趕緊把老人參送過來,沒想到幫孟薑做成這麼大的事,也是十分高興,恨不能趕緊將事情告訴孟薑。
想著還有一個月就要開學,洪主席趕緊給孟薑拍了一份電報,讓她提前有個準備,也儘快趕回北京。
洪主席這個陌生人都念著孟薑的好,想著能幫一把儘量幫。
但孟涵之這個親生父親,卻恨不能將孟薑給撕碎了。
他一路坐公共汽車回到大雜院,腦子裡一直亂哄哄的,一會是廠裡眾人對他的鄙視眼神,一會是孟薑眼中隱隱的譏諷。
再想到房子和兩千多元錢,就不止是腦仁疼,簡直心都在滴血。
孟涵之剛走進家門,便聽見女兒流利歡快的鋼琴聲傳來。他倚在大門框上聽了很久,心終於平靜了一些。
孟涵之安慰自己,好在自己還年輕,總比丟了工作強,以後還能掙出房子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隻是他不甘心呀,當年陳芳明明有許多追求者,為什麼就隻有自己這麼倒黴,娶了這個掃把星呢?
直到現在,孟涵之始終不認為是自己負了陳芳,而是認為是她拖累了自己。
孟涵之正在想著,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後背,“老三,你在這裡乾啥?”
孟涵之一回頭,是自家大哥。
“大哥。”孟涵之叫了一聲,不再多說話。
孟涵之大哥打量一下他,“你氣色不好,是生病了?老三呀,這幾天你大嫂和大侄子又在催我了,你那房子啥時候能騰出來?”
“你們新房已經分了一個月了,晾得也差不多了,這幾天儘快搬了吧。你大侄子要成婚,沒個房間住不合適。”
孟家雖然有一套獨立的四合院,但人口也多,擠擠挨挨十幾口人,日子也不好過。
孟涵之歎氣道:“大哥,廠裡的房子分給彆的困難戶了,我根本沒拿到手。”
孟大哥嗓子都直聲了:“什麼!你廠裡的房子黃了?你都十幾年的工程師了,憑什麼一套房子都分不上?老三,你跟哥哥說句實在話,是不是哄我的?”
孟涵之看著自家大哥算計的樣子,他心好累。“大哥,我比你還著急,可那是廠黨委和工會的決定,我有什麼辦法?”
孟大哥上下看了看弟弟:“你是不是犯了什麼大錯誤?不然到手的房子能跑了?”
此時孟涵之爸媽聽到動靜也跑了過來,追問道:“老三,你大哥說得是真的?你犯了錯誤把房子弄丟了?”
孟涵之頭上冷汗直流,“爸,媽,我太累了,咱們進屋喝口水再說。”
孟母氣得跺腳:“喝個狗屁,房子都沒了,你還有臉喝水?”
孟涵之冷笑道:“媽,咱們能買下這個大雜院,我可是出了一多半的錢,你們現在這樣對我有意思嗎?”
“大哥製鞋廠恨不能天天虧損,能發出三分之一工資都燒高香。二哥人在部隊,天天哭窮,一年到頭人不回家就算了,錢也見不到一分。隻有我和喬琳,兩個人辛辛苦苦賺錢,現在喝口水你們都不舍得了?”
孟涵之心灰意冷,當年一家子隻能留一個孩子,其他都要下鄉。那時候大哥工作了他沒話可說,二哥明明待業,父母卻到處找人安排他進了部隊。
反而是他這個小兒子,爹不疼娘不愛的,隻能去下鄉。而且那些年家裡天天哭窮,一點都不救濟他,不然他也不會非要找個鄉下婆娘隨便娶了!
自從他考中大學回到京城,他們又巴結上來,哄著他到處花錢。
孟涵之以為自己這些年自己在家裡終於揚眉吐氣了,但現在才知道,他依舊是個多餘的那個。
這麼多年的付出,他圖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