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絳被這雜亂的聲音吵醒,就看見謝正站在船艙門口,他打開門縫,朝外看了一眼。
此刻沈絳的護衛和悄悄上傳的死士,短兵相接。
“你留在這裡,我出去看看。”謝低聲囑咐。
沈絳掀開身上錦被,幾乎是爬著下了榻,差點摔了一跤,這才拖住謝出去的腳步。
謝轉身扶住她:“不是讓你在船艙裡等著。”
沈絳搖頭:“不行,你現在不能運功。”
她開始後悔,帶著謝一同前往。
在護國寺,他為了救自己,強行運功,使得身體潰敗,險些釀成大禍。
那日的狀況,沈絳此刻還記憶猶新。
“彆怕,隻是一群跳梁小醜罷了。我看你那些護衛就能將這些人拿下,我隻是出去看看,以防止那些人殺了船夫。”
謝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船夫。
畢竟他們都不會駕船,若是這些人上船,很可能第一時間,去殺船夫。
沈絳按住他:“我去查看,你待在這裡。”
如此緊張的情況下,謝心頭還是忍不住浮起一絲好笑,他說:“真當我是泥菩薩了。”
沈絳可不管他說什麼,拉開門,就往外衝。
好在卓定,也正好過來保護她。
沈絳問:“有多少人上船來了?”
卓定搖頭:“夜色太黑,看不太清楚,但是應該是十幾人。”
沈絳皺眉,十幾人,一條小舢板船都不夠,沒想到居然讓人摸到跟前,都沒被發現。
她有些惱火。
可到了跟前,才發現這些人武藝其實並不算出眾。
最起碼沈絳的護衛,很輕鬆就對付了他們。
謝讓兩個人去護著船夫,這才發現船夫在出事之後,就躲到了甲板下麵的船艙,壓根沒受到攻擊。
沈絳看著船上很快,橫七豎八的屍體。
隻覺得這太輕鬆。
難道這次真的是一群見錢眼開的江湖宵小,而不是死士?
大姐姐被綁,也真的是個意外,跟朝堂那些事都無關。
這個念頭雖然在沈絳腦海中響起,可她又覺得不可思議。
畢竟這種巧合,湊巧的讓人覺得可怕。
京城富貴人家那麼多,為何會單單盯上沈殊音呢?
沈絳也問:“三公子,你覺得這件事跟四皇子有沒有關係?”
謝皺眉望著甲板上,已經死傷差不多的偷襲者,語速極快道:“我本也以為跟四皇子有關,可這些人與我們先前遇到的那些死士相比,差的太多。”
幾乎是天壤之彆。
這才讓他們懷疑,壓根不是四皇子動的手。
而且四皇子現在被關在府裡,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抓的抓,審的審,誰現在還敢冒頭,替他做事呢。
是怕死的不夠快嗎?
沈絳和謝兩人,都想不到這樣的傻子是誰。
沈絳立即道:“銀子?”
兩人前往放銀子的船艙,卻發現,並沒有人趁機來劫銀子。
直到兩人剛重返甲板,謝一把抓住沈絳的手。
‘砰’一聲劇響,響徹雲霄。
整個船身劇烈晃動,半邊船頭瞬間消失,四分五裂的船板在空中亂飛,最後掉落在水麵。
水麵上掀起的巨大浪花,一下子將甲板上站著的人衝到了船下。
沈絳還未在甲板上站穩,就感覺到一股巨大的衝擊波,將她整個人掀翻。
緊接著她掉入水中。
四麵八方湧來的河水,將她淹沒,灌進她的眼鼻口,原本並不算厚重的秋衫,浸泡在水中,一下變成了千斤重。
沈絳並不會鳧水,整個人隻能在水中不停的掙紮。
胸脯仿佛要爆炸般,她死死抿著的嘴唇,終於憋不住想要張嘴,湧進去來的卻是苦澀又腥鹹的河水。
救命。
她的呼救聲在滔天河浪中,細小的幾乎淹沒。
整個人不停不停往下墜,哪怕她再掙紮,似乎都無法阻擋這沉入水中的結局。
沈絳竟覺得有些可笑。
她以為自己能改變命運,可到頭來,她連自己的命都改變不了。
難道她終究還是要枉死?
隻可惜她聽說,淹死的人,形容極其可怖。
三公子。
程嬰,你在哪兒,快來救我。
沈絳心頭的這個念頭,越發清晰起來,他一定會來救自己的。
終於她感覺到身側水波被撥開,一隻有力的手掌,牢牢抓住她的腰身,緊接著她整個人被摟在懷中。
此刻近乎昏迷的沈絳,想要睜開眼睛。
卻發現,即便眼簾掀開一絲縫隙,卻依舊是被一片黑暗包裹。
但她卻並不再害怕。
沈絳被抱著浮出水麵時,謝轉頭望向四周,河中央的那艘船已開始下沉,河麵上飄著各種的碎片,甚至還有人的屍體。
謝立即抓住最近的一塊船板碎片,慶幸的是這塊船板足夠大。
竟能讓他將沈絳抱在上船板。
沈絳躺在船板上,身上濕透的衣衫,緊緊貼著身軀,將她本就纖細的腰身襯的越發纖細,還有胸口那兩團,此時越發明顯。
謝顧不得許多,直接將她的領口扯開,捏著她的口鼻。
見她還是未醒,他低頭,捏著她的嘴唇,抵了上去。
一口又一口,他拚命給她渡氣。
“灼灼,”謝低聲喊她的名字。
可是麵色如紙的少女,在不知何時悄然露麵的銀月光輝照耀下,越發顯得蒼白羸弱。
直到他再渡一口氣,身下的少女胸脯猛地振動。
一連串的咳聲,終於自她的喉管傳出。
沈絳緩緩掀開眼皮,就聽到清冷的聲音,在她耳邊喊道:“灼灼。”
她輕笑一聲,雙眸聚焦,落在他一張焦急卻又英俊的臉龐,聲音略顯沙啞道:“果然和尚都是騙人的,說什麼我被養在依山傍水之地,就能過了劫數。”
自從來京城之後,她這一次又一次被追殺,幾次險象生還。
“都是騙子。”沈絳抱怨。
隻是她臉上還帶著笑。
劫後餘生,她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下一秒,她餘下的抱怨都被堵在唇裡。
謝吻住她的唇瓣,她冰冷的唇,被他含住,卻仿佛點著了謝所有的理智。
此時、此地、此情、此境,都不該如此。
可他就是想要用確認,她真的醒過來,不再是那個躺在破碎船板上一動不動的冰冷人兒。
頭頂銀輝漫天,河麵上破碎的船板。
忽而一聲不該在此刻出現的嬌聲,驚得水波粼粼,月影輕搖。
許久,沈絳與謝兩人躺在船板上,兩人早已經精疲力竭,任由水流帶著他們,一路往前。
她輕輕偏頭,看向身側的男人。
他的眉眼被河水浸染過,依舊如水墨畫就般,惹得她心頭一動。
“怎麼了?”他聲音溫柔。
沈絳微微一笑,眼睫跟著染上笑意。
“剛才掉入河裡,生死之間,我都沒害怕。”
少女說話時,眉宇舒展,臉頰上的蒼白漸漸褪去,帶著一股自心底油然而其的溫柔。
“因為我知道三公子,一定會來尋我。”
原來生死並沒有那麼可怕。
因為她知道,這世間有個人,願意與她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