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鳶笑得更開心了,她望著沈絳:“小姐,為什麼每次你總是一口就能嘗出來我做的東西。”
“因為我已經吃了這麼多年。”沈絳在她腦袋上輕敲了下。
阿鳶跟在她身邊十幾年,從阿鳶五歲時,沈絳在街上買下了她。
從此兩人便再也沒分離過,這麼多年,她甚至比沈殊音更像是沈絳的姐妹。
就連她做的膳食,沈絳都能一口嘗出來。
兩人說笑時,阿鳶朝外而忘了一眼,低聲說:“小姐,我跟你說一件事,你答應我,一定不能動怒,一定不能哦。”
太醫臨走前吩咐過,小姐要靜心修養。
沈絳半靠在床頭,望著她說道:“你這麼說,看來我十有八九得生氣了。”
阿鳶嘟著嘴,一下不知該說還是不說。
沈絳彈了個下她的腦門:“那就說唄,你家小姐難不成真這麼點肚量,你說件事我就能氣死呀。”
大概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阿鳶終於鼓起勇氣。
她說:“先前三公子離開時,大小姐請他過去,似乎說了些話。三公子離開之後,大小姐就在花園裡坐了好久,於是大小姐的丫鬟秋蕊姐姐過來,想看看您醒了沒。”
“然後我就問發生了什麼事情,秋蕊姐姐就很是惱火說,咱們那位前大姑爺竟要與公主成親了。”
也難怪秋蕊生氣,這麼一個在長平侯出事,就落井下石的狠心薄情負心漢。
原本應該打入十八層地獄都不解恨,如今居然搖身一變,要成駙馬了。
沈絳瞪大眼睛,顯然也是對這個消息極其震驚。
阿鳶瞧見她的神色,低聲說:“小姐,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吧,你說公主殿下金枝玉葉,怎麼就瞧上這種人了。”
終於沈絳斂起驚訝,露出一聲冷笑:“下作的人,永遠隻想走捷徑。靠女人,他倒是挺輕車熟路。”
當初方家外強中乾時,方定修便處心積慮娶了沈殊音。
他仗著爹爹的權勢,與四皇子狼狽為奸,縱容歐陽泉這條狗利用西北糧道運輸違禁物,賺的倒是盆滿缽滿。
如今皇上正打算對他出手,他竟攀上了公主。
難怪四皇子都被圈禁了,他這個馬前卒,反倒是隻丟了個官。
一來是因為方定修並未徹底站在四皇子這頭,他頂多就是跟歐陽泉有了牽扯,從中撈了一筆銀子。
皇帝可以忍受底下的官員,撈銀子,卻厭惡他們陷入黨爭之中。
阿鳶義憤填膺:“難怪大小姐聽到這個消息,要在園子裡坐上那麼久,你說日後得多少人瞧大小姐的笑話。”
沈絳微咬牙,臉上一片冰冷。
先前沈作明將方家砸了一遍時,京城是有人叫好,有人反對。
甚至還有人覺得,既然是和離了,沈家如此行事,未免是太過恃寵而驕。
這意思是隱隱在說,沈作明仗著皇上的榮寵,不將國公府放在眼中,堂堂一個國公府在他沈作明眼裡,就是想砸就砸的。
這些人家中大概都是沒有女兒的。
不管如何,方定修這個王八,想把龜殼翻個身,她頭一個不答應。
沈絳伸手就要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嚇得阿鳶趕緊捂住她的被角,驚呼道:“小姐,你乾嘛?”
沈絳冷聲道:“我得看看大姐姐,不能讓她的心情被一個畜生給毀了。”
就在她要起身時,外而響起一陣腳步聲,隨後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來:“灼灼,你都病了,這要是去哪裡?”
“大姐姐。”沈絳有些驚訝。
沈殊音走到床邊,見她一臉吃驚,還笑了笑,柔聲問道:“怎麼了,一臉吃驚的模樣,大姐姐還不能來看你了?”
她神色如常,全然不是阿鳶口中說的黯然神傷。
沈絳扭頭望向阿鳶,阿鳶抿著下唇,小心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呀。
“乾嘛呢,”沈殊音又是一笑,隻是她望著阿鳶手裡捧著的碗,詫異說:“我讓廚房特意給你燉了湯,沒想到你竟已經吃上了。”
沈絳瞧著沈殊音身後丫鬟手裡拎著的食盒,立即說:“大姐姐,我快餓壞了,這一碗粥壓根不夠,你的湯來的正好。”
阿鳶趕緊起身,把位置讓給沈殊音。
丫鬟將食盒擺在旁邊桌子上,打開蓋子時,一陣香氣飄了過來。
沈絳本就沒吃飽,這會兒被香氣勾著,肚子居然咕嚕兩聲叫了起來,被沈殊音聽見,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絳撒嬌說:“大姐姐你瞧,我就說我正餓著呢。”
“那你就多吃點吧,小饞貓。”
丫鬟將碗端來給沈絳,她一邊喝湯一邊拿眼瞟向沈殊音,眼珠子亂轉,弄得沈殊音想不注意都沒關係。
沈殊音輕笑:“你又打什麼注意呢?”
沈絳搖頭:“沒什麼。”
她仔細看了看沈殊音的眼眶,不是很紅,看來沒哭過。
她相信沈殊音對方定修,早就沒了情誼。
隻是和離的前夫,居然越活越好,還馬上就要娶公主了,不管是誰,隻怕都要氣死,大姐姐還能沉得住氣,已是難得。
待她小半碗湯喝下去,還是忍不住說:“大姐姐,我這一輩子都會你好的。”
沈殊音被她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逗笑,問道:“你這又是怎麼了,一碗湯就將你感動到如此?”
“這何止是一碗湯,這是大姐姐愛我的心意。”沈絳輕笑起來。
沈殊音搖頭:“你這樣的甜言蜜語,還是留著對旁人說吧。”
沈絳臉色一紅,搖頭說:“哪有什麼旁人,我隻喜歡大姐姐。”
沈殊音笑而不語,隻一味望著她。
沈絳越發心虛的垂著頭。
*
謝回到郢王府,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晨暉早已經在此處等著。
晨暉一瞧見他,立即說:“殿下,江泉程家第一批出海貨物已經回來了,這是此番入賬皆在這裡。”
桌子上堆放著厚厚賬冊。
謝:“程家之事,沒被旁人發現吧。”
晨暉輕笑:“您放心吧,程家如今是瘦死的駱駝,旁人都瞧著他們表而光鮮,完全不知道他們早已經敗落。如今您給了銀子,他們豈敢不聽從您的。”
“程永此人雖然年輕,卻一向敢搏,要不然我也不會扶他當程家家主。”
謝低聲說著時,已經翻動了賬冊查閱。
他並非不通庶務的人,相反他行走大江南北,比起一般王世子,更加懂得這些俗物。
歐陽泉臨死前,給他的那筆兩百萬兩銀子,已叫謝分成了兩份。
一半就給了江泉程家的現任家主程永。
程永本是上任家主的兒子,隻可惜他父親在他五歲那年時橫死,之後家族便落入他叔父手中,程永長大後,壓根得不到重用不說,還備受打壓。
慶幸的是,他偶遇了謝。
謝是在一次去找姚寒山的雲遊中結識他,一開始隻是覺得此人竟對造船有如此深厚的造詣,倒是罕見。
後來才知他是江泉程家出身。
如今後來謝助程永奪得家主之位,並在得到歐陽泉這筆銀子之後,迅速讓他開通貿易。
程家因為世代造船,乃是少數幾個擁有出海資格的皇商,這也算是朝廷給程家的恩典。
晨暉見他放下賬本之後,立即小聲說:“還有揚州的賬冊,我們發現居然有八百萬銀子下落不明。”
“什麼意思?”饒是謝都忍不住驚訝。
晨暉低聲說:“您還記得,我們在張儉的書房裡,搜到了幾本特殊賬冊,所以屬下便藏了起來,沒叫錦衣衛發現。”
“這些日子我們一直在檢查這些賬冊,發現錦衣衛如今封存的那些賬冊,居然有部分是假的。”
“你是說張儉並未將大部分銀子交給端王,而是自己私下貪墨了?”
晨暉點頭:“隻怕是如此。”
謝眯了眯眼:“八百萬兩銀子,他倒是好胃口。”
他手指不自覺在桌邊輕輕敲擊,許久,他低聲說:“看來張儉這個人,還是應該掌握在我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