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多貴女坐在席上,眼睛卻不住往那邊掃。
可見這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霍貴妃轉頭與郢王妃誇讚道:“先前太後還與我誇讚,說世子有心,哪怕是公務繁忙,都要抽空陪她禮佛。”
“貴妃謬讚了,說是陪母後,其實也是他自個喜歡,”郢王妃輕笑。
霍貴妃笑道:“不過太後也說了,世子如今也有了正經差事,少不得後院裡該填人了。”
沈絳心底忍不住笑起來,倒真是親婆媳。
端王妃前腳剛關心過謝的婚事,這會兒霍貴妃又挑起這樣的話題。
郢王妃這次倒是溫溫和和說道:“程嬰的事情,一向都是他自個做主。”
“婚姻大事,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妃豈能如此縱容,”霍貴妃淡笑。
郢王妃冷淡道:“貴妃說的是。”
說完這句,郢王妃便閉口,似乎不願意再說這個話題。
霍貴妃碰了個軟釘子,也隻能心底冷哼一聲。
待宴席差不多,太子妃請眾人到彆處歇息。
沈絳起身時,誰料郢王妃身邊的侍女,徑直走了過來,恭敬道:“三姑娘,我家王妃一向喜歡你們朱顏閣所出的口脂,所以想與三姑娘說兩句,不知姑娘可方便?”
原本已準備離開的霍竹韻,聽到這話,腳步頓住,扭頭死死望向沈絳。
一臉不敢置信。
沈絳輕笑:“既是王妃吩咐,臣女豈敢推脫。”
侍女恭敬一行禮,便在前頭替她帶路。
霍竹韻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眼睛裡竟蓄著隱隱淚光,還是旁邊的霍夫人緊急喊了一聲,這才讓她拚命克製住情緒,不至在人前就出醜。
郢王妃休息之處,乃是太子妃親自安排的,與旁人濟濟一堂的不同。
整個房間隻有郢王妃一人。
沈絳入內,郢王妃正坐在椅子上品茶,沈絳行禮道:“臣女見過王妃娘娘。”
“免禮,給三姑娘賜座。”王妃聲音柔潤,聽在耳中便極動聽。
待沈絳坐下後,郢王妃抬眸,仔仔細細打量著她。
先前人多,她不便多看,如今一瞧,確實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國色生香。
“三姑娘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沈絳雖心底有些緊張,卻還是如實道:“回王妃,臣女今年十七。”
“我聽聞程嬰住在故衣胡同的時候,時常受三姑娘照拂,”郢王妃眼底透著笑意。
沈絳眨了眨眼睛,這才小心說道:“我先前並不知殿下的身份,多有得罪。”
郢王妃竟笑出了聲音,揶揄道:“哦,是得罪嗎?”
“我以為是三姑娘對他頗為照拂,這才惹得他念念不忘。”
沈絳傻眼,王妃是在責問她嗎?
可是她的語氣太過溫和,叫沈絳又有些摸不著頭腦。
直到郢王妃繼續說:“程嬰的事情,想必三姑娘也頗為了解吧。”
沈絳想了下,小心回道:“不知娘娘指的是何事?”
“程嬰自幼便深受奇毒,因得道遠禪師的庇護,這才活了下來。我雖不願想,可是他身體一直不算好,所以我與王爺從來都盼著他能平安度日。”
“自然我們也盼著他能早日成家,隻是程嬰向來有自己的主意,他加冠禮上竟瞞著眾人,前往護國寺,執意要剃度出家。當時王爺帶著侍衛,險些要砸了護國寺的山門。”
“先前我以為我要失去這個兒子,沒想到如今他竟能回心轉意,還願意成親。”
郢王妃聲音裡透著無限感慨,似在欣喜謝的轉變,又似在歎世事無常。
直到她望向沈絳,柔聲道:“我與王爺從未盼著程嬰能娶高門大戶的嫡女,他身份本就尊貴,倒也不必非要在意女方家世。”
“但他是親王之子,最不該娶的姑娘,便是手握兵權世家的姑娘。”
沈絳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下去,心底咚咚咚,猶如擂鼓。
雖說她也想過這樣的情況,可是真的聽到,整個人還是猶如置身冰窖。
郢王妃似乎瞧出她臉色不對勁,突然道:“瞧我,說了這麼多,竟把你嚇得不輕。要是叫程嬰知道,隻怕又要惱我。”
沈絳整個人一鬆,似乎緩了回來。
她聽著王妃的這句話,好像又不是要反對他們?
“本來我也想勸程嬰放棄,隻是他說,此生非你不娶。我自己的兒子我最是了解,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性子。”
“他如今已經二十有二,你是頭一個讓他能瞧見的姑娘,也是頭一個讓他說出這樣話的姑娘。更是頭一個,他一提到便會歡喜的姑娘。”
沈絳的心臟再次劇烈躍動起來,這次並非失落,而是欣喜。
王妃口中說的每一句話,都仿佛替她證實了三公子的真心。
她是頭一個,讓他歡喜的人。
就在沈絳臉頰微微泛紅,麵露嬌羞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母妃。”一個清朗熟悉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郢王妃望著謝急匆匆趕過來,朝沈絳看了眼,不經哼道:“你瞧,我說的沒錯吧。”
“我不過是與三姑娘說幾句話,你倒是急巴巴的追過來。”
謝看了一眼沈絳的臉色,沒有絲毫不安和難過。
他這才徹底放鬆下來,輕笑道:“是兒子唐突了。”
“這裡是東宮,人多眼雜,我與三姑娘說幾句話,便會將她送回去。反倒是你急急趕過來,若是叫人瞧見,豈不是壞了三姑娘的名聲。”
沈絳抿唇,突然覺得好笑。
原先她與謝兩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都有之。
如今連見個麵,都怕壞了名聲。
果然呐,身份越是尊貴,行事倒是越受拘束。
她胡思亂想時,外麵突然傳來紛亂,眾人顯然都聽到,謝扭頭看了一眼,說道:“母妃,我先出去看看,你們暫時不要離開。”
郢王妃點了點頭。
雖然他們神色都極為輕鬆,似乎不太在意,但是不知為何,沈絳的心頭砰砰跳了起來。
好像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