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1 / 2)

陳世文打著包票讓她放心, 說要讓他們吃些苦頭,懂得讀書的來之不易之後他們自會用心苦讀。

劉玉真雖然有些心疼倒也知道這是對的,於是便問他具體是個什麼章程。剛開始陳世文還不想說, 但經不住她的逼問還是透露他要帶著他們幾個到外頭去體察民情, 做一做普通百姓。

於是他向衙門告了幾日假, 然後每天早早的帶著他們幾個出門, 有時候響午就回來了,有時候要黑了天才見著影子。

“你今天帶著他們去做什麼了?我怎麼看著他們累得很,臉也曬得通紅, 剛剛用膳的時候頭都一點一點的了, 險些要栽在湯盆裡頭。”劉玉真沒忍住問道。

陳世文坐在榻上, 剛洗完未久的長發披散在背後把單薄的寢衣都打濕了,但他渾然未覺, 手裡拿著前天給劉玉真買的遊記緩慢翻看。

“這人寫得不對,”他抖了抖手上那本不到一個手指頭厚的書冊, 搖頭道:“我在翰林院的時候看到過一本類似的, 寫書的那位大人是鴻臚寺的早些年還跟著大船出過海, 是以寫出來的書冊字字珠璣,並無虛言。”

“可是你看,前天買的這本居然寫著大食國的人茹毛飲血,非人也。”

“荒謬之極。”

“外番雖不及我朝百姓富庶, 但也不是那茹毛飲血,未開化之地。鄒兄曾去過大食國, 他說那裡的人……”

劉玉真:“……”這是故意的吧!

她伸手去拿那本書,“說這本書做什麼?這些書都是那些無聊的老書生寫的,通篇都是臆想。你若是看到後麵就會發現寫書的人不但說了大食國,他還說了彆的國呢。譬如那個什麼黃金國就遍地黃金, 那裡的國王還把公主許配給了他。”

“你這回買回來的遊記好幾本都是這樣的,通篇瞎想,不過想得也有些意趣,無聊時可供一笑罷了。”

“是嘛,遍地黃金的地方那我倒要看看。”陳世文往後快速地翻頁。

劉玉真皺眉,湊前去推了推他,“你等會再看,我跟你說正經事呢!你今日帶著他們做了什麼?”

陳世文被她推得身子後仰,順勢伸手半摟住了她的腰,笑道:“我剛剛說的也是正經事。”見她惱了又連忙道:“好好好,我說,我今日是帶他們去割稻子了。”

他把書冊放開,騰出的那隻手也放在了劉玉真腰側,柔聲道:“我是怕你心疼所以才沒讓他們告訴你。”

“你想知道,我說就是了。”

“我今日帶著他們去了我先頭回來的時候瞧見的一戶農戶家裡,離我們這裡不遠。他們家種的稻子比彆家要多一些,稻穗也壯實,正好我要去瞧便帶著他們一起去了。”

“我們幾個都下了地,兩個小的提著籃子在後頭學著農家小子撿稻穗,康哥兒大些便和我一起下田。”

“剛開始幾個還興高采烈的,瑾哥兒和瑜哥兒還要比拚看誰撿得多。”說完他搖搖頭,“可惜的是沒兩個時辰他們就堅持不住了,鬨著要歇息,要吃冰碗,被我訓了一頓才好些。”

劉玉真:“……那後來呢?”

“後來?”他感慨道:“後來總算是有些長進,都堅持下來了……”

……

“娘,手疼……”瑾哥兒可憐兮兮地捧著手遞到劉玉真麵前。

劉玉真認真一看,發現他那細嫩的小手上有幾道淡淡的紅痕,應該是被禾杆劃破的,而過了一夜他的掌心還長出了兩個水泡。所以,從未受過這樣苦的他一大早就跑到正房裡頭來了。

“娘,”瑾哥兒眼眶濕潤,“我的手是不是壞掉了?我會認真讀書的,我以後不要去種田,娘您快些找大夫來給我治一治吧!”

劉玉真心疼地捧著他的手,用針在火上烤了之後再把水泡挑乾,然後吩咐桂枝去取玉容膏,“多擦一些,再用乾淨的布條纏好,明日就能好上大半了。”

“你爹也是的,”她轉頭看向另一側坐著的陳世文,“今日就不用去了吧?”

陳世文摟著瑜哥兒,低聲問他,“今日還要不要和爹一起出門了?”

瑜哥兒看看他,又看看劉玉真和兩位哥哥,扒著他的手搖頭道:“不去了,爹,我要讀書!要做功課!以後也要考狀元,不種地!”

“是啊,爹。”康哥兒也湊上前去,心有戚戚地道:“我們都知道讀書的好了。”他從小沒吃過苦頭,這兩日也是累得很,昨日回去看到桌子上的書都感到親切。

陳世文哈哈笑。

……

“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瑜哥兒捧著一本中庸,在搖頭晃腦。

瑾哥兒在屋子的另一側,握筆凝神,在白紙上寫上一個個大字。

至於康哥兒,他端坐在瑜哥兒對麵,時而凝神思索,時而奮筆疾書。這是陳世文出門上衙前留下的功課,他覺得府學這邊幾個老態龍鐘的的夫子不太好,教的都是很多年前的老一套,並不適合如今的科舉。

所以在家裡的時候,每天都會問上幾句,沐休回來更會檢查康哥兒的進度,然後再給他布置新的功課。

這次一家人搬到城外來,他更是把人直接接來了,效果如何劉玉真自己是不太懂的,但聽他說準備明年把康哥兒送回家裡去參加縣試和院試,若是能過那康哥兒就有秀才功名了。

“母親,我們在這裡不礙事吧?”慧姐兒手裡也拿著一本書,小聲問道。

劉玉真一邊翻看著手裡的《中庸》,一邊核對瑜哥兒背誦得正確與否,“你爹說了不礙事,我們便都聽他的吧。”

“我以前聽他說起過,被關在小屋子裡做卷子的時候,也不是安安靜靜的。有的人比較急,會站起來走來走去,還有的遇上不會做的還會發出淒厲的叫聲,更有的還會發瘋跑出去。”

“至於分到茅廁旁的號舍、漏水的號舍、有蛇有蟲蟻的號舍也不是沒可能。”

慧姐兒聽得咂舌,“那可真是辛苦。”

“那是……”劉玉真正要繼續說,忽看到桂枝神情奇異地走了進來,便問道:“怎麼了?”

桂枝回答道:“太太,您可還記得點檢家的太太?就是前陣子在知府府上遇上的那位,還和王家結了親家的,如今和王三太太在門口候著呢,想要給您請安。”

距離上次見麵沒有多久,劉玉真的確還記得此人,但是上回見她的時候覺得她挺懂禮數的,怎麼今天竟貿貿然上門了,連個帖子都沒遞?

慧姐兒也記得此人,她道:“母親,這位太太與我們家裡並無往來啊,怎麼就到門口了?還是我們城外的這個住處,莫不是有什麼急事找上來求我們幫忙?”

“應該是吧。”劉玉真想起了陳世文回來時遇上的王三老爺,還有他說過的話,對桂枝道:“你出去回一聲,問一問是什麼事,就說天太熱我染了暑氣,就不請她們進來坐了免得過了病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