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宮宴入夢,腹中胎兒托夢,
周國人大多迷信,這件事在上京傳開,包括上京官吏在內的許多人,都對這些異象頗為信服,而為數不多的清醒之人曉得這是皇後和許太後在鬥法。
他們在心中品評一番,覺得皇後的手段尚顯稚嫩,畢竟,太後那邊是真的弄來黑煙和死了雞鴨的。
可是八月末尾,大平村真的地震了。
這地震可不是放放煙,死幾隻雞鴨就能偽造的。
更關鍵是,當時宮宴皇後的話傳出來之後,大平村的人立刻跑出了村,找上親戚避災去了。
這下子,百姓看來,皇後是救了人命的。
而對皇後腹中的胎兒,他們更是真情實感地相信,那是星宿轉世投胎。
而稍微轉過彎一想,星宿下凡,卻克到了許太後,難道許太後才是妖孽不成?
這民間質樸的想象,一傳起來,倒是比刻意製造的謠言更加風靡。
於是許太後也不敢再裝病了,立刻好了個徹底。
許太後大怒,召見許紹良,讓他務必把散布流言的人抓起來。
早朝,殷衢也對京中流言紛紛表示了反感,責令錦衣衛查探,朝中大臣都被殷衢對許太後的拳拳孝心感動,誇讚不已。
次日早朝,宋吉衣冠儼然,神色肅穆,沉聲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殷衢道:“宋卿說來。”
宋吉說道:“民間關於許太後流言一事,都是四處百姓自發散布,找不到源頭,倒是之前京郊黑霧一事,是有人刻意為之。”
殷衢沉聲道:“繼續說。”
宋吉道:“有農婦擊鼓鳴冤,村子裡被人放火吹煙,該婦人的丈夫就死在火災之下,那婦人說,其丈夫臨死之前,從放火之人的身上拽下了玉佩。”
宋吉將玉佩呈上,又張福山遞了上去。
宋吉說:“這是會昌侯府的腰牌。”
此言一出,四下皆靜。
殷衢緩慢地掃過了眾臣的神色,許多人都戰戰兢兢的低下了頭,連裴昭都避開了眼睛。
隻有陸桓神色難掩激動。
殷衢心中有數,薄唇微微一動,寒聲道:“繼續查。”
下朝後,所有王公重臣都沒有了說話的心思。
像是風雨欲來前,黑壓壓的烏雲已經蒙在了每個人的心裡。
宋吉是聖上的心腹,他今日的上奏就代表了聖上的決議。
許氏作惡許久,從來都沒有人管過,而如今會昌侯府放火燒人被大大咧咧地捅了出來,任誰也知道,這是聖上下定了決心。
但是大臣們對自己忽然沒有了信心。
能當這個出頭鳥嗎?
若是許氏不能一擊即潰,會遭到許氏的報複嗎?
會昌侯府中,許暉和一些門人早就一同回到了山東老家,府中隻有許紹良當家做主。
許紹良試圖去攔住宋吉:“宋大人,這可是會昌侯府!”
宋吉拱手:“許公子,這也是為了太後娘娘的名聲,一定是府中下人作惡,才連累的太後娘娘與許公子,請許公子放心,某一定徹查此事!”
許紹良攔不住錦衣衛,一聲令下,許府中許多人都被請進了詔獄喝茶。
許紹良焦急不已,終於在下午宮裡來人,宮裡悄悄來人到了府中。
當天夜裡,一封密信由許紹良發往了南邊。
總督府中,胡大人收到了來自上京的密信,捋著胡須,沉默不語。
胡夫人輕輕為胡大人披上衣服,憂愁問道:“是許太後的來信?”
胡大人歎息著點了點頭。
胡夫人勸道:“眼下許氏已經是窮途末路了,老爺何必還和他們一條路走到黑呢?許太後不過是將老爺作為博弈的砝碼,好換回許大人回朝罷了。”
胡大人歎息:“隻是,許大人對我有師徒之恩,我怎能坐視不理呢?”
胡夫人勸道:“許大人和老爺是師徒,陛下和大人卻是君臣,哪有先師徒後君臣的道理?”
胡大人眼中閃現了猶疑,卻依舊說道:“世人都以為我和許氏是一路人,眼下就是想要走,也走不了了。”
胡夫人怔怔。
胡大人已經披衣起身,召集下屬開始布置。
***
如今的形勢,像是拉滿的弦,一觸之下就要斷裂。
在這個要命的時候,朝臣們忽然聽說了一件大事。
東南倭寇肆掠,據發往上京的邸報所言,就要控製不住了。
一時間人心惶惶,有人確信,要朝廷增援,有人說胡大人養寇自重,是要積累勢力,響應遼王和許氏造反。
漏夜時分,殷衢帶著倦容來到了坤寧宮。
殷衢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晚上不會在乾清宮休息,而總是回到坤寧宮。
今日他回來得有些晚了,早些時候特意吩咐張福山給坤寧宮傳話,讓皇後不必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