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章(1 / 2)

演員都敏感,好演員更敏感,孔侑很敏感。

且不說尹南絮並不會演戲,就算她會,生活不是拍攝,沒有人喊開始,也沒人喊停。再好的演員都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在演戲,還一演就演的那麼久。尹南絮做不到的,孔侑都做不到。

尹南絮口不對心,她嘴裡的喜歡孔侑真的沒辦法相信。這東西甚至不需要演技,也不需要敏感,稍微有點戀愛經驗,哪怕沒有,對方到底喜不喜歡你,多喜歡你,是能感覺到的,尤其是在你們朝夕相處的時候。

尹南絮認為剛開始的孔侑還是正常人,孔侑相反,他從一開始就發現了尹南絮的不正常。

沒有人這麼同居的,沒有人會拉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到男朋友家裡說我們同居,這算什麼同居?這隻是過來住兩天,隨時會走。隨時會走,隨時打算走,隨時準備好要走,那個行李箱才會出現。箱子裡裝著丟掉也無所謂的衣服、鞋襪、洗漱用品,沒了。

代表尹南絮身份的東西什麼都沒有,那怎麼可能是搬家呢,誰會那麼搬家。能被稱之為家的地方之所以跟賓館不一樣,不就是家裡的那些除了保證基本生存之外,還能代表自身的東西嗎。哪怕是一個水杯呢,是她自己買的,自己在用,自己喜歡的水杯,哪怕一個水杯。

哪怕,哪怕......哪怕隻是一個水杯。

尹南絮住了進來,但這個家跟她沒有住進來之前沒什麼不同,多一個人生活的痕跡都很少。她沒有搬到男朋友家的意識,她甚至沒有搬到親近的人家裡的意識。她更像個客人,或者就是個客人,在關係普通的朋友家借住的客人。

她用客人用的杯子,用旅行裝的洗漱用品,碰了什麼東西會在用過之後放回去,要不是他們睡在一張床上,孔侑都弄不明白,她到底是什麼身份。她的牙刷甚至不會擺在衛生間,而是每次洗漱後收好放回她的行李箱。這哪像是要搬進來的樣子,像是來完成任務的還差不多。

孔侑有時看到她擺弄她的行李箱會想笑,整件事就很搞笑,沒辦法不笑。尹南絮太奇怪了,她對他很可能隻是不討厭而已遠遠算不上喜歡,但她就堅持著喜歡他

的說法,偏偏又是不會撒謊的性格,裝都裝的馬腳一堆,還自認為沒問題。整件事最讓他忍俊不禁的地方就是,尹南絮覺得自己沒問題。

傻的可愛。

誰會那麼談戀愛呢?沒有人。

起初孔侑是不打算說的,也不打算問,人都在懷裡了有什麼好問的,問出來能乾嘛。但尹南絮真的太奇怪了,奇怪到他連理解都沒辦法去理解的地步。如果他沒那麼喜歡她,隻是玩玩,寂寞了想要找個人陪伴,她剛好在那個時候登場,他圖她美貌,除了美貌之外他對她沒興趣等等,諸如此類的如果,這些如果都是他不會去深究的原因。

但凡他沒那麼喜歡她,他都不會想去探究,她到底在做什麼。還是那句話,沒那個必要。不管尹南絮想要做什麼,隻要人還在懷裡,彆的都沒什麼值得探究的。偏偏,他不止對她的容貌感興趣,他想要知道更多,想要更了解她,大概是感情變深了,想得到的就更多了,不止是人在懷裡就能滿足。

孔侑承認他對尹南絮最初的好感源自於容貌,男人都會對美貌的女人有好感,天性,這沒什麼不能承認的。但他見過的美女多了去了,圈子裡的圈子外的,到他這個位置的男人身邊缺什麼都不缺漂亮的姑娘。他是被尹南絮的容顏吸引沒錯,可也不止是被她的容顏吸引。

尹南絮可能自己沒發現,她身上自帶引人矚目的屬性,要是做藝人的話真的很合適,所謂聚光燈籠罩的人。那一部分是源於容貌,真的很漂亮,另一部分就是源於她的疏離感,在人群中尤其顯眼。孔侑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派對,她以為自己能躲到不起眼的角落去,殊不知滿場盯著她的人說不定比盯著李潤基的人都多,她能往哪躲,躲到哪,哪就是人群的中心。

彼時孔侑以為尹南絮是因為不習慣那樣的場合所以躲,再次見麵尹南絮還是那樣,隻有幾個人吃飯她從頭到尾都很安靜,偶爾給孔侑一種抽離在外觀察著其他人的錯覺。那是天然會引起彆人好奇心的姑娘,尤其是男人,會想知道她在想什麼,想知道她在看什麼。一旦有了好奇,就有了關注,有了關注,好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容貌的衝

擊是其次,好東西有人搶,勝負欲被激起來就讓事情變的更有意思。誠實的說,孔侑對尹南絮的好感不那麼純粹,但感情這回事又有多少是純粹的呢,光因為容貌喜歡上一個人就純粹了嗎?不也還是那樣麼。

起初隻是覺得有意思想試試,也坦誠的說了我們試試看的感情之後是怎麼越變越深的,孔侑也不知道。這東西如果能被理智的分析,那就不可能越發的深厚。

或許是她在清晨給他的一個吻;或許是她巧笑嫣兮的撲進他的懷裡;或許是拍攝了一天他感覺累了,她無聲的陪伴;或許是深夜乖順的躺在他臂彎裡的一聲困倦的晚安。有很多或許,很多孔侑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或許,這個人屬於他的或許。

那些或許在某一刻刹車,閉口不談的事情被迫提上日程,因為他投入了,他投入了,她沒理由抽離在外。他本不打算問,如果他沒那麼喜歡她。但他得問了,因為他好像不止是喜歡她而已。

孔侑想告訴尹南絮沒人那麼跟男朋友同居,也沒人那麼談戀愛的。他用了各種方法,一步一步踩著她的底線往前走就等著她什麼時候能爆發,他才好跟爆發了的姑娘認真的談一談,你到底為什麼那麼做。讓他意外的是,尹南絮很能忍,或者說她圖謀的東西很重要,重要到讓她一直在忍。

事情變的古怪起來,他能給尹南絮什麼她沒有的呢?孔侑想象不出來。錢財、名譽,什麼都好,沒什麼是尹南絮想要又必須從他身上得到的。想不出來怎麼辦?直接問?他問過啊,他問過很多次,你為什麼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麼,從未得到過真實的回答。尹南絮不會給他答案,他隻能自己試。

他試過相對靠譜的,比如初戀的問題,我是不是像你忘不掉的什麼人,你想從我身上緬懷那個人?這雖然很狗血,但好歹也確實有可能發生。但尹南絮的表現不像,她連忘不掉的人都沒有更彆說什麼把他當替身了。

他試過很不靠譜的,你是不是缺錢,還是有什麼自己搞不定的事情需要我,或者我家裡幫忙?這真的不太可能,薑帝圭還在呢,他能做什麼是薑帝圭做不到的?不管是錢財還是彆的都不可能。尹南絮的表

現也不像,她不缺錢也沒有讓他做什麼奇怪的事情的打算。

孔侑給了尹南絮很多次機會讓她自己說,他都開玩笑的說過,不管她的理由多稀奇,哪怕是被外星人控製了他都可以理解,隻要理由是真實的,他就會努力去理解。但尹南絮也就把那番話當做玩笑,笑笑也就過去,也不知道是真的沒聽懂還是在裝傻。

隨著在一起的時間邊長,他的試探已經不是早前的踩著底線往前而是越過底線前進,有時候孔侑自己都覺得他做的有點過分,但尹南絮就是可以忍。明明她已經要生氣了,甚至有幾次孔侑都看出來她已經生氣了,可她還是忍住了,不明原因就是忍住了。這真的太古怪了,古怪的孔侑都不想繼續了,乾什麼要這麼折騰?

孔侑不想繼續了,他不想那麼對尹南絮,他已經想好了隻要拒絕,拒絕一次就好,他就會順勢把問題提出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能用嘴巴溝通的事情就還是用嘴巴溝通好了,他舍不得。偏偏,尹南絮一直再忍,一次拒絕都沒有,弄到最後變成孔侑騎虎難下。

事情就這麼卡住了,非常詭異的卡住了,孔侑找不到任何點足以支撐尹南絮的行為邏輯,如果她是某個劇本裡的人物,她的人設是站不住腳的人設,太古怪了。

那就是...她真的喜歡他?

孔侑試著相信,她真的喜歡他,可尹南絮的行為沒辦法讓他說服自己。哪怕他越來越喜歡她也不行,正是因為他愈發的喜歡她,他就更辦法說服自己。他喜歡她啊,他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對自己有多少情誼。

尹南絮不喜歡他,就算喜歡也不是女人對男人的那種。什麼行李箱、什麼眼神,什麼奇怪的忍讓都可以拋開,隻談一件事就足以證明尹南絮對他不是女人對男人的喜歡。

尹南絮不會吃醋,完完全全的不會,不是偽裝,一點偽裝都沒有,也不是什麼工作和私生活分的很開,理解他的職業特性那種高大上的東西。她就是不吃醋,因為不喜歡他,所以無所謂,才不吃醋。

孔侑是偶然發現尹南絮不吃醋的,這個在嘴巴上偶爾會冒一句我吃醋了的姑娘,實際上很有可能沒把他當男性對待。

男與女》的劇本裡有幾場激情戲,但感情波動最大的一場是男女主從芬蘭回到首爾,兩邊不再是芬蘭偶遇除了□□交流連名字都沒留下的陌生人,而是有夫之婦和有婦之夫的遇見。兩邊各有家庭,也各有一個精神狀況不好的孩子,雙方都有自己的責任要背負,沉重的現實讓對方成為虛幻的避難所,得以短暫的休息。

可不倫終究是不倫,插足彆人的家庭就是插足彆人的家庭,這是找多少理由自我合理化都沒用的。女主想結束這樣的不倫,男主想再賭一把,各種糾纏後,女主鼓足勇氣到了男主約她的酒店,這一場就是靈與肉的交融。

激情戲,全場清場,隻有少數幾個人在片場,尹南絮就是少數人中的一個。拍之前有個走戲的過程,就是先不開機,討論男女主角的動作和怎麼跟機器配合的動線,以及做到哪一步。

李潤基當時有三個方案,一是焦點在全度研身上,這是女主情緒轉折點的戲,孔侑在光影裡,全|裸背對鏡頭;二也是全度研為焦點,但背對鏡頭的是全度研,她服務孔侑,以孔侑的神態去帶女主孤注一擲的奉獻。三來是不上全套,誰都不脫,半遮半掩以肢體、動作、表情去營造氛圍。

有三個方案的意思不是現場三選一,是三個都拍,拍完了到剪輯的時候李潤基再挑一個他覺得最合適的。現場最先拍的是方案一,這是他們第一次拍全|裸,孔侑披著浴巾跟同樣披著浴巾的全度研在對戲時沒覺得有什麼,等光替上去為打光做準備時,孔侑餘光掃到尹南絮麵無表情的抱臂站在監視器後麵,心裡咯噔一下,想著小姑娘是不是不舒服。

講起來工作歸工作,演員就要把身體當工具之類有的沒的,但那就是理智上可以接受的事情。理智上可以接受不代表感情上可以接受啊,就像是孔侑,再怎麼敬業也未必能接受女朋友演激情戲一樣,以己度人,尹南絮應該也接受不了他演激情戲,還是在她麵前演吧,感情上多少會不舒服。

孔侑是這麼想的,他這麼想就這麼去跟尹南絮說了,說“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尹南絮迷糊的看著他“休息什麼?”

就在這個瞬間,孔侑確定尹南

絮不喜歡他。這根本不是工作態度是否專業的問題,也不是尹南絮搞不好神經大條,那就是很單純的,尹南絮沒把他當男朋友甚至男人看。她隻把他當演員,她才能那麼自然的忽視,他要在她麵前跟另外一個女人拍激情戲。全|裸,除了沒有真刀真槍的做什麼,但該做的該表現的一個都不少,甚至更激烈。

那孩子不在乎他,甚至沒有自己應該要在乎的概念。

那天的拍攝拍的很不順,現場收音,整個棚封死,天氣本來就熱,棚內的大燈一開溫度直衝五十度。棚內熱的全度研身體不舒服有些進不去角色,孔侑也進不去角色,他好多年沒有在拍攝時走神了。他腦子裡全是尹南絮,他不知道尹南絮到底把他當什麼,男朋友?玩樂的對象?還是什麼更不值一提的存在。

折騰這一圈,尹南絮沒有爆發,孔侑想爆發了。但他也忍了,不對,是他沒辦法生氣,他怎麼折騰尹南絮,尹南絮都不生氣,他就更沒立場生氣了。

那天之後孔侑做的越發過分,尹南絮忍的每一秒都在爆發的邊緣,直到首爾的戲份拍完,他們要去芬蘭的前一天。孔侑以為自己終於等到了尹南絮的爆發,等到了能好好溝通的時機,尹南絮再次忍下去,孔侑忍不下去了。

淩亂的行李箱就在腳邊,扣著她的腰的男人直直的看著她的眼睛,尹南絮望著他的眉心,眼神飄忽,她沒在看他,沒在看所謂的‘玄學的眼神’,她心虛,心虛的不敢看他。

兩人抱了有一分多鐘,尹南絮始終不敢跟孔侑對視,孔侑有多少話想說到了嘴邊都成了一聲歎息。那口氣吐出,腦袋砸在她的肩頭,砸的尹南絮心一沉,什麼憤怒都沒了,不安湧上心頭,伸手想要抱住他的背,手肘抬了抬又放回身側。

孔侑收緊手臂抱緊她,埋在她肩頭的聲音有些沉鬱,像是沒辦法了,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辦,沒招了的語氣“我需要一個理由,一個不管我怎麼鬨,做什麼,你都能包容的理由。不論那是什麼理由,隻要是實話,我都能接受。”

尹南絮張了張嘴,她想說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可她說不出口,明明一直被折騰的是她,但這個擁抱她的男人讓她說不

出敷衍的答案。沒人是傻子,孔侑更不是,包容的不是她,包容的人是孔侑才對,這家夥憋了很久吧,那些講不通的她不能理解的行為都因為這個問題而說得通了。

那說實話?實話太荒唐了。就算實話不荒唐,她說了,他們就可以分手了,孔侑是不可能接受所謂的遊戲目標這回事的,要是有人把她當遊戲目標攻略,她也沒辦法接受。

那怎麼辦?

尹南絮背過手拍拍扣住後腰的手背,等他放鬆一點又拍了一下,連拍三次之後孔侑放開手,腦袋依舊抵著她的肩頭沒抬起來。尹南絮牽著他的手繞過行李箱走到沙發前,推著始終低著頭的孔侑坐下,自己跪坐在他腳邊,雙手搭著他的膝蓋,仰頭望著他。

不說實話,也不撒謊。

“你有人生規劃嗎?”

“你指什麼?”

“多少歲結婚,找一個什麼樣的丈夫,生幾個孩子,那種人生規劃。”